摸入白烟的范围后,目视距离不超过一米,仅能凭借除了眼睛之外的感官判断当前的情况。子弹和法术形成的轨迹在白烟中变得清晰起来,通过白烟的翻滚,以及从侧旁呼啸而过的声音,就能大致辨明敌人的攻击方位,不至于让自己陷入枪林弹雨之中。
不一会,前方的白烟一阵波动,似乎有人从身旁跑过,我立刻停下来,匍匐在地上,将身体缩成一团,然后把披风换成匕首。当再一次有人影出现的时候,我从他的身后扑上去,在他发出声音之前,就将匕首插|进他的后颈中。
是个巫师士兵。
我听着他从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一边观察四周的动静,一边用力将他的脖子彻底切断。有人发觉这裏的不对劲,叫唤了一声。距离不远,但是可见度几乎为零。
“艾里荷,艾里荷,你那里怎么了?”
一开始看不清人影,但是那边白烟的异状显示对方走了过来,警惕地,慢慢地,如果他不出声,或许能够打我个措手不及。真是可惜了,匕首握柄生出丝线缠绕到中指上,我将匕首射了出去。
有击中什么东西的感觉,使魔感应中,是从那人的脸侧擦了过去,割掉了他的耳朵。那人没有发出叫声,似乎吓呆了,只是眨眼间,我已经勾动中指,匕首兜了一圈,将丝线缠绕在他的颈脖上,让他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丝线带着匕首缩回掌中,从那人所在的地方响起咕咚一声,圆碌碌的轮廓缓缓滚过来。我弯着腰,轻手蹑脚,尽量让白烟的变幻不那么惹人注意,朝着尸体倒下的地方前进。路过那颗头颅的时候,手掌一甩,将它推进相反方向的烟雾中,顿时有人发出惊叫声。趁着混乱被吸引到另一侧,我加快了脚步,重新将匕首变成阴影披风,不一会就贴着墙壁冲进一片干净的地域中。
白烟就好似蛋壳一样,在大锅和老巫师外笼罩了一层,而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蛋清之中。外边的战斗声很激烈,所以真江应该没有处于下风,不过我也该加快动作了。
老巫师仍旧在制造法术面罩,负责保护他们的士兵们大概有二十多名,环绕在他们四周,视线齐齐投向激烈的战斗声响传来的地方,也就是正前方的半空。那里白烟弥漫,用肉眼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他的士兵已然冲进白烟中,朝真江发起猛攻。他们的法术似乎拿这些白烟没辙,不得不贸然冲出去,虽然意识到有人浑水摸鱼,在烟雾中制造的骚乱,但就是抓不到罪魁祸首,目标再一次转到真江身上。
在阴影披风的掩饰下,我成功抵达圣母玛丽亚雕像的下方,这一带有着大片的阴影,让我的活动更加方便了。我紧贴在圣母像的脚背后,思索该如何突破二十多名士兵的封锁线,从老巫师手中抢走几张面罩。大锅彼此之间的间隔只有五六步远,不过,一旦战端开启,料想会遭遇猛烈的反击,要抵达另一处大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我也不觉得那些老巫师真的都是没有半点战斗力的瞎子和聋子,单凭自己一个人,要从其中一人的手中虎口夺食或许已经是极限了。
首先,目标距离自己越近越好;其次,架子上已经成形的面罩越多越好;此外,担任护衞的士兵们也并非稻草人一样原地站立不动,观察他们巡逻的路线,在注意力暂时和目标偏离的刹那发动进攻。如果有可能的话,制造一些诱饵混淆他们的耳目。
这些想法好似闪电一样迅速在脑海中成形,虽然还想继续观察一会,静待更好的机会,但是时间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令人心焦不已。拖延时间对我和真江没有任何好处,尽管一开始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但这裏毕竟是他们的地盘,而我们并没有任何增援。
我想象自己是阴影的一部分,握着匕首的手掌渗出细细的汗水。随着白烟变得稀薄,已经那个可以依稀看到敌人反击的轨迹编制成一张巨网,飞在半空的女骑士不断在网眼之前穿插,但随着这张网的缩紧,行动正变得单调起来。我们之前创造出来的优势,正一点点被蚕食。
曾经陷入混乱漩涡中的那些巫师们,也正在重新组织反攻。
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猛然转身,然而一声暴喝让我刚刚趟出阴影的脚尖又收了回来。
“你在做什么!莎!”声音是从圣母像另一边的后门处传来的,一个巨大的身影迈着沉重的脚步从那里走出来。每当脚落在地面上,就发出一种坚实的铿锵声,令人感到如山一般的压力。
和真江此时的形态类似的骑士出现在我的眼中,中世纪骑士式的全身甲,脸藏在面甲里,根本看不清楚,仿佛从古战场走出来一般,散发金属光泽的铠甲显得有些黯淡,又像是因为不可磨灭的伤痕和血肉干涸凝结的颜色掩盖了金属的光鲜,全身笼罩着几乎形成实质的威严和煞气。这个家伙几乎有三米高,似乎随意一挥手就能击垮一座小山的力量感,让人只是看到就觉得不可匹敌。
我不由得稍微移动身体,觉得这人的感知十分敏锐,如果笔直注视就会被发觉,所以仅仅用眼角的散光进行窥视。
“你们在做什么!?”骑士充满愤怒的目光从激战的半空落下来,扫视着乱糟糟的大厅,如漆似胶的战况因为他的声音变得松散,有一部分人停止攻击,另一部分也迟疑着是不是应该继续战斗。士兵们已经退了回来,重整阵形,无声眺望着半空的飞翼骑士。
琐碎的窃窃私语从突然减弱的战斗声中依稀传出来。
“是肯……那个肯也来了。”
“法术礼装,是肯大人来了。”
“怎么办?”
“停手吧,能对付莎大人的只有肯大人。”
“可恶,那个疯女人,她可杀了不少人,这下子谁也不能包庇她了,就算肯也不行!”
“那是之后的事情,先弄清楚这两个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我可不想趟这浑水,我要离开了。”
有人带头退出,不一会,就有更多并非担任警戒任务的参战法师从正门一拥而出。残破的大厅中留下的人泾渭分明地分出四堆:胆子大一些,打着看热闹或其它念头停留在正门的巫师们;停留在半空的飞翼骑士;正对飞翼骑士,结成防御阵形的士兵;以及士兵身后,包括老巫师、护衞队、我和那位“肯大人”在内的内圈人士。
这位肯大人的身份显然不同寻常,从类似的固化法术具现形态,以及巫师的窃窃私语来判断,他和女酒保“莎”的关系也异常密切。当从骑士肯的背后同样长出一对羽翼的时候,我更确信了这一点。
骑士肯的羽翼用力一振,立刻形成猛烈的气流,将已经变得稀薄的白烟一吹而散。他的双脚在羽翼的拍打声中离开地面,有些沉重地上升到半空,和真江相聚十多米对峙起来。
“你想做什么?莎,不是跟我约定好,不乱惹事的吗?”中世纪骑士的面甲下传来低沉的声音,戴在那个金属罐头中的家伙似乎已经上了年纪,用年长者的训斥语气向女骑士质问。
真江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宛如铠甲中无人存在,悬浮在空中的只是一尊雕像。
“我知道了。”肯发出近乎叹息的声音,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我想他误会了,因为伫立在他面前的并非原来的女酒保,而是一个更加可怕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