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弥漫的棺材中有一个巨大的塑料袋,虽然材质看上去是透明的,却因为结了一层霜,白茫茫的只能看到内里的人形轮廓。我拉开拉链,装在塑料袋中的果然是尸体,一个老男人,大约六十岁上下,古瘦嶙峋,在记忆中没有印象,他的额头上明显有被缝补的痕迹,应该也接受过开颅手术。我陆续拉开其它装有尸体的格子,发现裏面的尸体上的伤痕和病床上的两具男尸相似,大概都是失败的实验体吧,不过没有女尸的类型。
不知道和我所认识的玛索有什么关系的女尸显然十分独特。
说不定再过一会,会产生尸变的就是这个“玛索”也说不定——我在心中暗暗祈祷这样的事情别发生。
装有尸体的冷柜被打开应该没有问题,我将冷柜格子推回去,把注意力再一次放在唯二的两个空格子上。
两个格子的标号分别是15和23,都是正好位于胸腹之间的高度,一个位于从门口进来时的左侧,一个就在入口正对面。
我确定真江仍旧坐在病床的脚边后,将15号格子抽出来。
运气太差了!
我真希望自己看到的东西都是幻觉。
冷气满溢的金属棺材中没有塑料袋,也没有尸体,但是在本应该是尸体头部的位置,在冷雾尽泄的时候,隐约浮现出一副笔法幼稚的涂鸦——一个根本分不出是男性还是女性的火柴小人,四肢和身体仅仅用最简单的线段象征出来,以及在之前的涂鸦中都出现过的怪物。唯一有所区别的地方在于,火柴小人和怪物手拉手,一副和乐的模样,充满了某种强烈的暗示意味。
我几乎是刚看清涂鸦就将这个格子推了回去,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是心跳的沉重得好似在内部捶打胸口一样。不妙的预感成真了,就好似耻笑我一样,这个格子刚关上,除了三张病床上的尸体外,所有装有尸体的冷柜格子都发出锵锵的响声。
就好似裏面的尸体用力推攘自己的棺材,随时都会跳出来一样。
哐哐哐——砰砰砰——喀啦喀啦——
当我拉起真江朝23号格子跑去的时候,靠近门口的一个冷柜格子成功弹了出来。就算在密集的碰撞声中,拉链被拉开的声音仍旧清晰可闻。
嘶——
就在这个时候,我已经拉开了23号格子,裏面没有尸体和装尸体的塑料袋,但同样的也没有涂鸦,彻底的一无所有。然而随着格子的抽出,整个房间宛如地震一样动摇起来。我的心情十分紧张,虽然经历过许多诡异危险的事件,但是停尸间闹鬼一样的动静仍旧令人心中发麻。
不停有冷柜格子弹出来,尸袋的拉链被拉开。最先被打开的那个冷柜格子里,已经有一只手臂伸了出来,紧接着是另一只,攀住棺材的两侧,想要将身体从冰冷的白雾中撑起来。生硬的关节发出脆裂的声音,好似没有上过油的生锈机械,僵硬地扭转着。
我推动病床,将一部分冷柜格子撞回去,然后将更多突然弹出来的冷柜格子推回去,同时环顾四周,想要找出到底是什么变化造成了这个房间的异常震动。
真江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无知无觉的木偶一样,背对着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是在她的前方,冷柜的一部分格子向内滑去,就像有人从对面将它们抽了出去一样,空出的位置刚好可以挤入四个成年人。
我再顾不上将自行弹出的冷柜格子推回去,下意识冲回真江身边,拉着她一起钻进那片空洞中。刚站定,脚下立刻一沉,地板缓缓地开始下降了。
已经有许多尸体从自行弹出的冷柜格子中直起身体,他们的动作很僵硬,似乎被冻久了,脑袋也不太灵活,刚爬出来就摔倒在地上。不一会,扑通扑通的撞击声就响成一片,下面的尸体刚要站起来,就被上方落下的尸体撞倒。甚至有的尸体正好跌落在下方的格子中,将正准备起身的尸体压了回去。
这些尸体和曾经见过的丧尸有所不同。虽然同样的行动迟缓笨拙,然而他们的身体却维持着死亡前的完整和健康,粗略看去,无论肌理还是肤色都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没错,这些尸体的伤口和病床上的前两具男尸相似,但是在形体方面,却和另外那具女尸有着共同点。
女尸并没有如想象中爬起来,大概是失败品吧,但是从面前骇人的景象来看,显然这些藏在冷柜中的尸体都是成功的,至少它们站起来了。
可是,我却觉得不应该仅此如此。如果说这些尸体都是病床三具尸体所表露的实验的产物,那么他们的脑壳中说不定都装上了和网络球制造的神秘芯片类似的东西。但是那些东西应该是有缺陷的,所以,这些看上去像是丧尸的东西,也是充满缺陷的产物。
只是丧尸并不能体现这个实验的独特性,单纯制造会走路的尸体之类的东西,就算是在和现实有所区别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里也应该有更简单可行的方法。这样的技术,即便在现实中,也不可能作为承载了网络球最新技术的神秘芯片的功用。
而且,若将这些看上去根本没什么战斗力的尸体当作被封印在此处的怪物的话,也未免弱小得令人意外。之前被放出来的怪物,无论是虫海也好,女魔头也好,根本不是入侵者能够正面抵抗的东西。
视野在缓缓下降,以相对速度来看,这些从棺材中爬出来的尸体是不可能攻击到我们了。就在胸口已经降到和地面平行的时候,那些尸体再一次发生变化。它们开始呕吐,密集的丝线从嘴巴中吐出来,不一会就将身体给包裹起来。
在我的视线彻底被遮蔽之前,大部分落在地上的尸体全变成了茧一样的东西,堆叠在一起的尸体所形成的茧甚至融合在一起。白色的凝固物好似雪花一样连接着每一个茧,将地板、墙壁甚至天花板的一部分都覆盖起来。
我不知道这些尸体从茧中孵化之后会变成什么东西,但料想一定不好对付。
放出这些东西就是那个女孩想要我做的事情吗?我的谨慎、思考、选择和反应都在预计之中吗?
这些问题无法得到解答。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她无法自己做到这些事情,所以必须依靠我来做。
我希望,这真的是她最后的算计,而自己和真江此时前往的地方,就是玛索的所在。
头顶上方的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了,黑暗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从墙壁上浮现暗红色的光芒,我听到了轻微的机械运作声,四壁原本是干净的,但是很快就变得肮脏起来。并非是下降的缘故,更像是从墙壁中长出血肉脓包和青黄色的苔藓,不断有汁液从墙壁上流下来,令人不由得尽量停靠在正中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