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离开居民区,沿途清除了那些离开林区的怪异,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些怪异的外模似乎逐渐再朝拟人的方向变化,一部分在祭台处遭遇的非人形怪异,出现了类似人类肢体的结构,我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同一类怪异,但它们明显在外表上有极大的相似点,而唯一不相同的地方,正在于有没有拟人的肢体——这些看似手或脚的部分,就如同长岔了的枝桠,就这么突兀地接驳在那非人而臃肿的肢体上,虽然不断舞动,却又没有任何伤害力,只是充满了违和感,让它不自然的外型越发让人作呕。
我无法定位当前的居民区于整个半岛的位置,我甚至仅仅是在猜测,这个噩梦的地形是根据半岛的地形构成的,但另一方面,我并没有在半岛上看到过远方那座高塔的影像,我怀疑那就是如我这样的“外乡人”在这个噩梦中建造的,别有目的的建筑。
正因为当前比较醒目的坐标,只有居民期间和高塔,所以我也比较倾向于沿着两点一线,逐步扩大自己的活动范围。当前出现的怪异,即便在此时,我自认为属于“封印”状态的时候,也比过去遭遇的大部分“恶魔”更弱,也并非每一个都体现出强烈的攻击性,而根据我的观察,导致其弱小的原因,大部分在于,它们某一方面的优点太过突出,就像是将整体能力的平衡性,进行了一种偏向性的调节,而让它们在特定的能力和状态下有不错的表现。反而言之,只要脱离它们擅长的范围,就全都是弱点。
皮粗肉厚的家伙,其移动速度就会慢得令人发指。而擅长用肢体攻击的,也绝对不会突然就喷出火焰和毒液。速度快的,其身体就如同玻璃制造的一般,似乎一碰就碎——当然,仅仅对我而言,它们是这个样子,如果它们的对手是普通人,自身的优点足以弥补缺陷,甚至于,它们所表现出来的缺陷,已经超过了普通人的平均水准。
不过,只要不无死角的全方位攻击,或者拥有一定程度的自愈能力,亦或者拥有足够强力的负面影响力,这些怪异自然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哪怕在这种“被封印”的感觉下,魔纹力量的使用变得十分艰涩,连锁判定明显被削弱不少,但速掠超能的“相对快”特性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哪怕是被最为敏捷的怪异偷袭,只要它扑入连锁判定的感知范围,哪怕眨眼间,就已经抵达颈边,我也仍旧可以使用速掠避开这致命的一击——向一旁跳开,或者干脆就地一滚之类,完全没有那种千钧一发的感觉,哪怕是看起来最惊险的时候,致命的攻击几乎贴上了肌肤,于我的感觉中,用以做出反应的时间仿佛还是很充足。
闪避,翻滚,这些过程,都是需要花费时间的,而我并不觉得,这个过程消耗的时间,有比那些速度奇怪的怪异更少。但偏偏在我做出反应的时候,对方和我仅差的那一线距离,就如同咫尺天涯一般。我总是能在最后一刻避开它们,然后进行反击。
手弩也好,勾绳也好,长刀也好,每一种工具,无论它的原来用途是不是攻击,我都能自然而然将它们当成武器使用,本能就能发挥它们各自的特效。看起来激烈而紧凑的动作对我来说,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这些工具,在使用的时候,也如同手脚一样轻灵。
我转身,利用树木和大石做掩体,俯下身,悄无声息地靠近刚刚发动攻击的怪异,而它们就这么愚笨的,没有任何警觉性地,茫然地四下扫视,而在它找到我的同时,我也已经来到发动攻击的最佳距离,直接斩掉了它的脑袋——有时是肢体,有时是胸膛,总之,这些怪异都拥有那么一些“核心”,就如同人类的心脏和大脑营养,贯穿和斩出之后,它们就会颓然倒地,化作飞灰,再被魔纹吸入成为养料。
这个时候,我自认速度不是最好的,但是,却又一种真实的行动感。就像是我踏踏实实地踩在地面上,用自己可以理解得方式,一点点地,不快但足够精确地肢解敌人。而在过去,每当我使用速掠,尝试以“光”为参照物,以达到一个超乎自己认知的极限速度时,其感觉比现在还要空虚。仿佛所谓的“比光更快,比意识更快”都不过是一些自欺欺人的情况。
我一直都觉得,利用速掠的特性,选择那些不正常的速度参照物,不是什么好主意。当自身的速度超过在理论上可以理解得极限,我就感觉到,那是不是一种虚假而充满了副作用的情况。一两次使用,或许可以抑制住那种不真切的感受,但是假设自己去频繁使用的话,却又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前,我在使用速掠超能的时候,一直都是抑制自己,尽可能不去做到所谓的“最好”。因为,那个“最好”的程度,实在让人心生不安,无法理解:用光做参照物,就可以比光更快?以意识为参照物,就可以比“意识”更快?是不是有点扯呢?但是,另一方面,我的确是可以做到的,在过去的战斗中,也已经尝试过,而且,并没有感受到存在任何后遗症。
或许,我真的可以毫无顾忌地,每一次都做到比“光”更快,比“意识”更快,但我一直都下意识排斥了这样的行为,以至于,哪怕是状态最好的时候,也从未在林场发挥上,抵达过自身的极限。
如今面对比“恶魔”还弱的怪异,当然更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我并不否认,未来的怪异有可能在多方作用下,一步步变得强大而古怪可能,但至少现在,它们在我面前,仍旧是予夺予取。
在祭台上眺望高塔,感觉似乎不算很远,但实际前往的时候,才能感受,它确实要比我所想象的更远。途中我歇息了一次,整理身上的灰石和装备。灰石的大量存在,让我切实感受到便捷——对自身的治疗,对外物包括武器的改造,基本行都能用灰石的力量来完成。每当这些灰石的力量诸如到武器和道具中的时候,我也总能感觉到,有一种力量侵蚀着身体,和魔纹相呼应,并被额头的烙印排斥着。我清晰感受到了,额头的烙印总会有失去作用的时候,我越是杀戮怪异,越是从它们的尸体中提取灰雾和灰石进行使用,这种感觉就会越发清晰而强烈,就如同一道不断闪烁旋转的警告红光。
我擦拭刀刃,看着天空仿佛日月般,正不断朝下沉的巨型球体,一边回想和分析这段时间所得到的情报。我不觉得,自己可以从中得出一个完全正确且完全肯定的答案,只是,这么思考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哪怕是在战斗的时候,我的思维也仍旧会不时脱离当下的战斗。可即便我想得太多,而且,是不得不去想这么多,但这样的状态却从来没有一次打扰睡眠。
过去的末日幻境还好,而在复苏之后,我每一次睡下,都无法进入深眠的状态。我总是会做梦,而偏偏这些梦境无比逼真,有一大堆阴谋,一大堆特殊情况,等着我去解决。这次也一样,我当然不自愿坠入这个噩梦的,但既然碰到了,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乖乖地在一个地方隐蔽等待,直到彻底苏醒。
苏醒的时候,需要和“神秘”战斗,就连睡着了,也还要继续和“神秘”战斗。梦和现实,在感受中,充满了矛盾却深刻的连系,而这种连系总会给人带来不好的预感,可偏偏在大多数时候,那些最恶劣的预感总会成真。
我一直假设自己是个冷漠的人,但反覆翻看自己的日记,却看不出冷漠到底体现在什么地方。而故事中的“高川”,也总是自讨苦吃,宛如精神病人一样呓语,而去坚信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事情。是的,我不觉得,故事中的自己,那个“高川”是一个正常人,就连故事本身,也足够晦涩而荒谬,从正常观念来说,根本就只是杜撰失败的产物,可偏偏,这就是我写下的东西,也是我正在面临的情况。
无论翻阅多少次,我都无法从中找出“更好更正确”的路线,那些已经经历的事情,哪怕带着记忆回到过去,也不像是可以通过不同的选择,令其变得更好。一种极为强烈的命运感,充斥在那荒谬的故事中,只会让人充分意识到,主导这一切的,到底是怎样一种,完全超乎人类想象力范畴的东西。
那东西,的确和人们自己所设定的“神明”和“魔鬼”是不相同。人类设定的东西,哪怕是为了表述对方的强大,而营造一种悲观的思想,也总会在这样的一个强大之物身上,下意识暗藏一些“可以让人类战胜它”的弱点或特性。即便在被称之为“对人类毫无兴趣,而远超人类想象”的克苏鲁神秘体系中,那些混沌的邪神,就算被描述为“一直在沉睡,一旦醒来,就是一场灾难”,其也总是在沉睡,偶尔产生的恐怖,也往往会在一段时间后,就重新被人类压制回“沉睡”的状态。
是的,哪怕在描述“对未知的恐惧”时,人类在自己所设想的世界,所设想的怪物里,也总是天然具备一种绝经翻身的优势。即便是最糟糕的时候,也往往有“上帝的归上帝,人类的归人类”这样的信念。
然而,我从自己的故事中,却看不到这样的东西——那些看到了危机而行动起来的人们,坚信自己可以度过难关,拯救世界的人们,仅仅是不得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这些事情”,哪怕是明知道自己可能正走向失败,也强行去相信,自己可以摆脱这种困境。我并不是认为,这样的信念不正确,毫无道理,仅仅是觉得,正是这样的信念,才侧面体现出那种残酷的绝境,是多么的难以撼动。
所有在挣扎的人,越是充满了阳光,充满了刚毅和努力,就越是会在让人感到失败时的痛苦和无助。
这个冥冥中隐约可见的“剧本”,对所有试图挣扎的人来说,都是糟糕至极。但是,这些闪耀着自身光芒的人们,为了自己的信念努力拼搏的人们,却又的确是“剧本”不必可少的成份。他们让“剧本”变得精彩,有所升华,而不至于成为一个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从头到尾的烂故事。
正因为感受到这一点,我才越来越相信,这个故事的主角,是“飞虫”,而不是“人类”。而“人类”满意或不满意,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他们就像是为了这个故事才诞生的,一旦脱离这个故事,“人类”就没有了存在的基础和理由。
在这裏,没有天赋人权,人生来,也不是为了开拓进取,去寻找自己的使命。人生来有责,而这个责,仅仅是为了完成一个“剧本”,扮演一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