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纹使者的声音产生变化,让我意识到,和我对话的人可能并非是眼前之人,而是不知道位于何处的意识行走者。这名意识行走者将自身的意识寄宿在这名三级魔纹使者的意识中,通过他的身躯同步接受外部情报。我不清楚这名三级魔纹使者是否自愿承载意识行走者的意识,但无论是否自愿,已经成为三级魔纹使者的人会被他人的意识寄宿,这都诚然是十分罕见的情况。甚至可以说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行动者已经不折手段。
我不在意这些人在对我的观测和交谈中,察觉到阮黎医生的特殊性,因为既然他们的目标就是这个中继器,那么,任何可以达成目标的端倪和猜疑,都不会忽略。而神秘的力量,以及丰富的经验,迟早会让他们解开这个中继器所隐藏的秘密。我所知道的情报中,有不少是他们早已经知道,早已经利用起来,因此,我当然不可能抱着美好的幻想,觉得阮黎医生的情况不会被发现。说到底,当我和阮黎医生产生关系的时候,我自身的特殊性,就一定会引起这些人的注意力,进而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也都会成为这些人审视的目标。
怀疑阮黎医生和真正得到阮黎医生是两回事。虽然对方的实力和势力都很庞大,但在这个中继器里,也无法做到肆无忌惮,也仍旧有更可怕的敌人。他们要应付的,可不止我一个人而已。
我在意的,仍旧是眼前这名三级魔纹使者和意识行走者的结合,所昭示的某些可能性。意识行走者的能力一直遭人忌惮,而神秘专家对自身意识的防护,是一种极强的本能。哪怕是同一个队伍的成员,对同是队友的意识行走者开放自身意识,也是很少会出现的情况。哪怕是在网络球中,意识清理也不是强制性的,只是假设接触过意识行走者,却不接受网络球的意识检查和清理,那么其自身的安全等级就会下降,被调出核心,只能参与外围的行动。
近乎所有正常的神秘组织,倘若存在对意识方面的处理,至少在表面上,都不会表现出光明正大的一面。而在这次攻略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NOG队伍中,存在意识行走者的同时,也存在愿意开放自身意识的神秘专家,这样的情况不由得让人生疑。
这名三级魔纹使者到底是自愿,亦或者是强迫自愿,亦或者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分别暗示着NOG队伍内部的分裂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毫无疑问,如果是前者,那么这支队伍的凝聚力将会是比预想中的还要强大,而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NOG队伍中的人心则是如预想中的一样散乱,而如果是第三种,就有可能意味着,NOG队伍面临多股富有凝聚力的势力的分割,亦或者已经出现一名试图以强权整合队伍的人,有可能带来混乱,也有可能最终达成如同第一种情况那般的凝聚力。
NOG队伍虽然据称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但剩余下来的这些人,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当他们放弃成见和立场的差别,而众志成城去执行一个计划,我几乎很难想象,这个计划有失败的可能。也许,在计划执行的过程上会产生偏差,但计划的目的是很难失败的。
我十分清楚,一个真正统合起来的NOG有多强,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网络球无数次证明了这一点。哪怕在最后揭破玛尔琼斯家阴谋的一战中,网络球放在表面上的力量,也仅仅是不到十名的神秘专家而已。而如今在这个中继器中,则还剩下将近五十人的数量。
NOG队伍的意识行走者被隐藏起来,如今已经暴露出来的意识行走者中,“交谈者”已经叛逆,而此时的意识行走者,又是怎样的等级呢?我觉得,必须进行一次试探。
我释放意识行走的力量,凝视这名三级魔纹使者的眼睛,推开他的心灵之门。我在一片形同抽象画般的心象景色中行走,所见之物已经扭曲了外表,但却能在第一眼看到它时,就明白它是什么。歪曲的画面,如同涂鸦一样凌乱的线条,时而出现又时而消失的墨迹等等,就像是在勾勒这名三级魔纹使者的过去,然而,我不确定,眼前所见,就是这名三级魔纹使者正常的内心状态。既然存在意识行走者,那么,被意识行走的力量产生干涉,进而产生扭曲,亦或者通过这种扭曲去隐藏这名三级魔纹使者最真实的内心状态,也是完全可以预估的情况。
因此,我不感到好奇,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这种扭曲的,仿佛可以读懂,但却又不怎么分明的心象之景,也同样深深隐藏了最真实的情况。
我决定继续向深处前进,这样的念头产生的同时,一扇门再次浮现于眼前。虽然莫名其妙,但我从未在这种意识行走的状态下怀疑过,这些门是如何产生的,为何产生,门后又是否存在危险。当脱离意识行走状态后,或许会想到这些,而觉得有些后怕,但在此时刺死后,我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平静,也没有任何迟疑。
于是,我和过去一样,推开这扇门。
一条长长的通道出现在脚下,转过身就会看到墙壁,刚通过的门已经消失了,两侧的墙壁上遍布儿童涂鸦般的画作,而画中的人物也如同木偶戏般活动着。似乎有声音传达心中,充满了丰富的感情,而体味着这些感情,再看向这些涂鸦时,这些涂鸦边带上了浓烈的色彩。伴随着声音的起伏,感情也在变幻,而伴随着感情的变幻,涂鸦的风格也在产生转变。当我不断向前走,最初仿佛在讲述一个平常故事的涂鸦,变成了一个美好的故事,之后,美好的故事开始扭曲,崩溃,散发着浓郁的不详。这样的变化,让我感受到了强烈的排斥性和攻击性,仿佛有什么力量在警告,在试图阻止我继续前进。
我不由得想,心灵世界中的怪异要出现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在这之前,我确认够,背后的确是无人存在的。我没有回头,这是下意识的决定,而我不打算违背,哪怕这个脚步声逐步接近,此时已经紧贴着后背,可以感受到一种气息,从背后缠绕上来。
或者是一个人,又或者是一个怪物,但无论背后的存在是怎样的形象,它的来意都绝非善意。在意识行走的时候,这种善意和恶意,都比平时更为清晰,更为浓烈,让人忍不住去看看,这些善意或恶意的实体。然而,作为一名进行过多次意识行走的神秘专家,当然明白在意识行走时所必须遵守的一些准则。这些准则不一次每次都正确,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它都至少不是一个坏决定。
当这些善意或恶意,或者其他的某种强烈的存在感,以让人感到怪异的方式,出现在自己身边时,不要回头,不要直视。观测到它们,感受到它们不一定会带来危险,危险的在于“回头”这个动作的意义,以及“主动正视”这个行为的意义。在神秘学中,也有过类似的说法,“回头”也好,“直视”也好,都象征着承认和接受,会让处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东西,变成“存在的东西”,进而带来危险。
尤其在他人的意识态里,意识行走者本身就是“入侵者”,无论对方是自愿或不自愿开放自身意识,这一点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哪怕对方本身并没有攻击的意思,但其本能仍旧会将自己的意识态世界,塑造成一个对任何入侵者都带有恶意的状态。
在他人的意识态世界中,感觉到“世界的恶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旦意识行走者的行为,对发生于身边的恶意体现,做出包含了“承认”和“接受”这种意义的动作。那么,恶意就会以更切实的方式,作用在意识行走者身上。
反过来说,只要无视它们,就会处于理论上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