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这逐渐加热的情感催促着,奋力挥动长刀,斩断了门锁,一脚将红门踹开。凹陷的红门,并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坚固,或者说,比起其它的门,这扇格外显眼的门却意外的脆弱。它向内飞起,即刻就触动了某种防御装置,交错的光束在随后的通道中穿插反射,将红门切割,我没有观测到发射装置,这些光束就好似陡然从虚空中产生,又在虚空中湮灭——但是,在我看来,却觉得是从“平行空间”发射出来的。
我开始速掠,在细密的光束网络中,无形的高速通道以碎片化的方式呈现,翻滚,逐一接驳,弯弯曲曲,穿透了这一刹那间的网眼——这些漏洞会在下一秒就被光束的移动填补,但在这一秒,它们相对于更快的速度而言,就如同凝固在了这裏——我跃入,疾行,在近乎凝固的时间和空间中,前往通道的尽头。
无形的高速通道贯穿了红门后的实体通道,但在这个无形的高速通道中速掠,我所观测到的实体通道却和速掠之前看到的有着极大的区别。我难以描述这种区别,只在许多细微之处,感受到其中存在着多么诡异神秘的差异。正是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平治在仅就眼前这一条的实体通道中,而是平治在三维物理坐标重叠,但却在更高或更低的维度上,亦或者是存在性的更多确定因素上有所区分的两条通道中。
这两条通道,一条看得见,一条看不见,但都被速掠产生的无形高速通道贯穿了,于是两者开始扭曲,重叠,交错,这些变化是一种持续的运动,无论是扭曲、重叠还是交错,都不集中在某几个确定的坐标上,就像是两条频率不同的波段在相互干涉。
无形的高速通道从诞生的一刻起,就不是笔直的,我每拐过一个弯道,所看到的现象和风景就会改变一次。红门后的通道本身没有变成其他的东西,但是,存在于通道中的东西变化了。我看到了鬼影,那是影影幢幢,只存在于短时间内的人形,瘦长而高大,就像是人们脚下被拉长的影子。还看到光在墙壁上的闪烁,切割了红门的光束陷阱似乎就是从那些孔洞中激发出来的。我还听到了声音,那像是人们在惊呼,在疑惑,在慌乱地奔走。和之前只能“感受到”不一样,现在,它们实际出现在眼中的频率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变得像是人类。
我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对我而言,在平治中所看到的种种变化,都是一个有序且并非瞬间的过程,但它们会因为速度的巨大差异而凝固在某个状态上。它们并非是真正凝固了,而仅仅是来不及动弹而已。我十分清楚,我所看到的那些鬼影,所听到的人声,之所以还没有凝固,反而证明了我尚未抵达他们存在的地方。反过来说,当我闯入他们的世界,眼前这还在晃动的若有若无的人影和鼎沸的人声,都将凝固下来。
当我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好似穿透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在这一瞬间,出现在我眼前的一切都出现了重影,每一个重影就代表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状态。重影的出现和消失也是在一瞬间,在一瞬间之后,看似恢复原状的红门通道已经和刚闯入时看到的不一样了。
密密麻麻的机械装置镶嵌在通道中,通道内部没有人,但通道前后的空间中,都切实存在着人类——这些人和物不仅仅可以感觉到,更可以被肉眼和连锁判定同时观测到——明明是同一条通道,我仿佛是跨越了时空,来到这些人和物并存的阶段。
这些人的脸上挂着不同的表情,维持在不同的姿势,凝固在这一瞬间。通道内光束交错,被切割的红门以碎片的方式,停留在半空,不少人的目光停留在通道中,他们并非是在看我,而是为这些防御装置突如其来的发动感到愕然和犹疑。也许,在他们的眼中,我本来是“不存在”的,而我的出现,或许也是突如其来的。
但无论他们如何看待我,在他们的观测和思维集中在我的身上前,我已经穿过通道——这条通道本来就不长,物理长度只有十米左右——比光束的速度更快的我所跨越的,是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
在出现于所有人面前,也观测到了这些人的一瞬间,连锁判定就已经在我的脑海中,描绘了这一带的运动。人们在运动,物体在运动,因此,它们纤毫毕露地呈现于我的脑海中,被打上一个个标记。他们的运动告诉我,他们到底是普通人还是神秘专家,是别有用心还是三心二意,是毫无威胁还是有所图谋,是已经注意到了我却装作无意识,还是真正的没有反应过来。
我之前一直在思考的事情,有一部分得出结论,而另一部分也似乎随时可以得出结论。红门后的空间宽敞又高科技化,大部分地方被一个透明的球状内室占据,透过玻璃般透明的外壳,可以看到身穿紧身制服的人们漂浮在半空,在失重中作业,密密麻麻的投影屏幕充斥他们之间,上面的信息流正在被处理。而置身于球状内室之外的人们,则在重力中奔走相告,一台台桶状的自行走装置也如同工蜂般来回穿梭。这些人行色匆匆,叫嚷的姿势中透露出焦虑和恐惧。最为巨大的屏幕,正在放映宇宙空间的景象——扭曲又蜷曲着的四天院伽椰子占据着屏幕中最显眼的位置,在她的四周,是无数已经炸裂的船舰或正在发生的爆炸。
这些人中既有普通人,也有带着古怪面具的家伙,有一本正经的焦虑,也有深深隐藏的冷酷。有人死盯着屏幕,也有人正转向我的来处。可以肯定得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措手不及,明显不是普通人的家伙,在这一刻,和周遭的普通人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无论他们的反应如何不同,结果都是一样的。
无形的高速通道缠绕着他们,我便在他们的身旁和背后挥起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