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认定了自己必然无法挣脱这个引力场,必然被卷入黑洞之中,认同这种必然性而决定接受这个结果的人们,就像是末日真理教的教徒。他们看到了必然的死亡,并开始思考关于死亡的哲学,以哲学的角度,去改造自己的思想,从那巨大的精神痛苦中解脱。
而在必然卷入黑洞的前提下,并不对这个事实感兴趣的人也是存在的,他们以无视这个事实为前提,仍旧按照自己的方式,去选择自己的生活;亦或者以这个事实为前提,按照自己的方式,在有限的时间中选择生存方式。他们做着谁都觉得无理取闹,疯狂跋扈的行为,而不被人们认可。他们贯彻自己的主张,却又和其他人背道而驰。因此,这些人就如同末日幻境中的“纳粹”。
总的来说,其实从这个角度出发,当我审视病院现实和末日幻境的时候,发现这些人,以及这些人格,其实都还是挺正常的,也许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在面对一个“必然无解的灾难”时,一个人所能做的事情,也就如此而已。无论是以“神秘”的方式去做,还是以“科学”的方式去做,其行动的基础也仍旧可以被归于正常人——好人、坏人、普通人、伟人、小人的范畴内,当然,对于一些事情,人类会在伦理道德和感性上不去认可,但那客观来说,仍旧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就像是我们谈及“纳粹”,虽然会感性地说他们是疯子,会恶毒地咒骂他们,但是,也不会真正将他们当成是精神病人,而大都在理性的时候,称之为极端的种族主义者,其行为是反人类罪。
精神病人和穷凶极恶的“纳粹”,和邪教一样的“末日真理教”有着一些本质上的差异。
例如,在面对这个“必然无法挣脱的黑洞”时的想法和态度。我对待“病毒”的态度,若用黑洞假设来打比方,就近似于这么想:倘若黑洞是有意识的呢?倘若黑洞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呢?倘若黑洞是可以沟通的呢?倘若自己可以和黑洞产生某种联系,从而造成了自己的与众不同,进而,自己是否也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种联系,去对黑洞做点什么呢?
于是,“病毒”在我的观测和认知中,更接近于“天然现象的黑洞”,而“江”却是一个“有意识,甚至于可以有人性的黑洞生命”。两者其实都是同一种东西,但是,两者也是矛盾的,而作为试图从这个角度着手去解决问题的我,将之当真的我,无疑比起其他人,更接近“精神病人”吧。
拿黑洞和“病毒”来做类比,也许是十分可笑的行为,只是,在“必然的灾难”面前,两者的威胁程度是一样的。末日的脚步近在咫尺,所有的过程都在这么一个根源的剧本当中演绎出来。就如同星球被卷入黑洞的引力场,划着一个用人类现有的科学可以计算,但却无法改变的轨道,划着一个精确而必然的弧线,在疯狂的自转中沉沦。
在这个必然的轨道中,在人类此时此刻的局限性中,无论人们做了什么,无论星球自身发生了何种改变,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所以,我并不在意自己的想法被右江看到,也不在意自己被她看到的这部分想法,到底是幻觉,是猜测还是真相——因为,这种程度的东西,根本无法改变根源的剧本。决定我生死的,并不是右江看到了这部分想法后会做些什么,而是,她必然会做的事情。
现在,看穿了我的想法后,应该做出决定的,就是右江本人了。而一旦她做出决定,就必然要承受她的结果。这可不是什么玩笑,我的攻击,可不是单纯的动手动脚,而是一道“选择题”,在这个选择题里,可以单选,可以多选,也可以不选,但是,哪怕是“不选”也是一种选择,也有可能带来一个符合剧本走向的结果——只是,我同样也不清楚,究竟右江所做出的哪一个选择,是对我有利的。我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只有阮黎医生的胜利,才会带给我希望,而倘若她的选择,导致了阮黎医生的胜利,那便是我的胜利。
“原来如此,真是奇思妙想,不,用正常人的话来说,就是狂想妄想呢。”那长着嘴巴和一只眼睛的幽暗人形如此说着,在说话的时候,那幽暗的现象正在转变为更真切的实体。从头到脚,先是头发,然后是皮肤,紧接着五官也完整了,手和脚的细节被区分出来,右江正在变回那个血肉丰|满的人形。
散落的长发,有一半遮掩了她那已经变得完好无损的左眼。即便如此,我仍旧可以感觉到,那左眼视线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强烈,就像是,虽然有两只眼睛,她却只用左眼看过来。
“没用的,不值得你期待,高川。”右江这么对我说:“就算是你也可以承受的药物,你还能期待它有多强呢?”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我还是相信阮黎医生的药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东西——知道吗?她的药物在最开始,针对的是黑水。”虽然,当时我看到的东西,就像是幻觉,但是,阮黎医生的确有这么和我提到过——她要用“乐园”把黑水治退,但是,以我所了解的她的风格,她会在治退的过程中,将黑水也当成是合成新药的一部分吧。尽管这么做的前提是黑水的确符合新药的要求,不过,我也只能这么去猜想了。毕竟,黑水也好,沙耶也好,四天院伽椰子也好,末日幻境乃至于眼前的右江,在阮黎医生的眼中,也只是“白色克劳迪娅”所引发的现象而已,在她的认知和观测中,从一开始就是具有共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