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川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古怪的攻击,哪怕在对抗别的意识行走者时……不,正如哥特少女所说,大多数意识行走者是无法对他进行干涉的,因为他的意识不仅是“自我封闭”,而且相对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位置关系”也和其他人不一样。这种种不一样的地方,是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特地为义体高川量身打造的防御体系,既让他从理论上不可能获得意识行走的能力,也让意识行走者难以进入他的意识中。
然而,理论上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已经出现了。在哥特少女面前,高川已经渐渐意识到,他的意识防御层已经出现漏洞,也许对大多数意识行走者来说,仍旧兼顾,但哥特少女之前对他意识的窥探,以及刚才那古怪的攻击,已经足以证明,他的防御在她已然失效。
高川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这种意识防御层会出现这些漏洞——因为,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虽然用特殊的手段,对他的意识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位置关系”进行了调整,但是,连接他的个人意识和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东西,并不仅仅是“人类”这个概念,还有“病毒”。
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既然存在着非人的怪物,那么,不是人类的东西,就有可能也被牵连到人类集体潜意识当中,这不是很浅显的道理吗?因为,所谓的“人类集体潜意识”,已经不仅仅是属于人类的了,在“病毒”的作用下,或许从基础构成上,也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人类”。
“……病态恶化吗?”高川从长椅上挣扎站起,在意识层面袭来的干扰不仅让他觉得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还让他觉得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失衡了。哪怕是维持站立姿势,其实也是从生理到精神的极为复杂的配合,一旦这种配合出现差错,站立也会得十分困难。哥特少女释放的无形攻击效果,持续存在着,若非脑硬件和百分之六十的义体足以接管这副身躯,否则,恐怕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吧。
高川刻意发出的声音和说出的词句,让哥特少女在门前停下脚步,她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你说了很有意思的东西……让我再看看……”哥特少女这么说着,却眉头一皱,“这是什么东西?”
高川不知道她以“病态恶化”这个关键词,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检索到了什么,但显然无法满足她的探究心。
本来,仅仅是“病态恶化”的话,相关的东西在人类潜意识中要多少有多少,要找到特定的东西,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但哥特少女是不同寻常的,她肯定有办法继续筛滤,最终只剩下和“高川”有关的东西。
即便高川无法理解,无法观测她到底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意识到了什么,碰到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一点,既然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将他调整成眼下的这个样子,植入了包括脑硬件和义体在内的种种东西,并在意识层面上布置了防御手段,那么,当这个防御层产生变化,被他人入侵的时候,她们不可能没有半点反应。哥特少女的意识行走能力虽然很强,但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也不弱,不可能出现一方压倒性胜利的情况。
义体高川的身体和意识,原本就预想过,有可能演变成一个巨大的战场的情况——于是,为了抓住主动权而特地对这个战场进行调整,设想是将之变成一个针对“病毒”的陷阱。
哪怕眼下的地方是新世纪福音复制的至深之夜,可以说是哥特少女的主场,但是,换个角度想想,一旦她如此肆意地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接入高川意识,不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战场吗?
无论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如今在忙什么,她们之前是否可以找到哥特少女,如今,在伪物江和伪物高川都已经出现,至深之夜明显和病院现实产生了十分密切的关联,高川意识被入侵的情况下,有着太多的“坐标”,足以让她们通过事先预备好的种种机关去锁定高川所在的位置。
只要哥特少女不断深入高川意识,就一定会遇到“陷阱”。
倘若说近江是一个“陷阱”,针对是以“江”这个姿态显现的“病毒”。
那么,义体高川就是另一个“陷阱”,针对的是特殊情况下,“病毒”以本来面目入侵高川意识的可能情况——当然,相对于“病毒”那不可预测的力量,这个陷阱的份量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用来对付其他弱于“病毒”的东西,却就不是微不足道了。
这些情况,有一些是超级桃乐丝透露过的信息,有一些是高川经过情报收集和逻辑推理,最终得出的结论,但结合所有这些可能性,“高川意识陷阱”存在,且十分强力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哥特少女的意识行走,以及她收集情报的方式,有着极为强烈的个人风格,然而,这种风格所导致的行为方式,在脑硬件的对比推断中,触发这个极大可能存在的“高川意识陷阱”的可能性也同样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才是高川在哥特少女的地盘上对抗哥特少女的手段所在。他的沉默,他的行为,他每一次注视的眼光,每一次的说话,每一次在姿态上的表现,都是为了打出这张牌做铺垫。也许不需要打出这张牌,但是,最终的结果,仍旧证明了这些准备的必要性。
“这是……陷阱?”哥特少女的脸上第一次浮现惊愕。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呢。”高川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