畀活动了一下四肢,痛楚和麻痹感稍稍消退后,她从地上爬起来,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了统治局地貌中经典的管道区,来到一个相当特别的区域:这裏到处都是悬浮在半空的平台,每一个平台都是工整的六边形,从边缘的机械结构来看,似乎平台彼此之间可以接合,形成一个更大的悬浮平台。但此时这些六边形的平台全都是独立的,有大有小,层落不一,有的固定在一个坐标上,有的规律性在好几个坐标之间移动,也有的移动没有半点规律。之前从顶层崩塌的下坠物到了这裏,立刻被某种立场接住,下坠速度迅速放缓,甚至和平台一样悬浮在半空。
畀沉重地喘息着,之前那惊险又剧烈的运动,让她的心脏一时片刻无法平缓下来。她觉得头盔内部的空气很浑浊,想要将头盔解开,但是,她不敢这么做。在屏幕上显示的环境数据中,这个平台区的环境并不那么适宜人们生存,尽管没看到废气排放处,空气也似乎很清澈,但空气中的确存在有毒颗粒,而且,充满了某种探测器也无法分辨出来的辐射。
这是一个肉眼看起来不错,但却实际充满了危险的地方。畀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一直向下,是为了找到可以清理灰雾的工具——她实际没有见过,只是听过莎的描述,从过去所知的资料来推断,向下寻找可能可以找到,但即便找不到,她也不想停留在那些充斥着灰雾和异常现象的地方。如今这个平台区虽然环境数据恶劣,但却的确找不到半点灰雾和那种如同梦境般变幻的不正常现象,反倒让她觉得比较安全。
而且,从上方砸下来的物事,全都被此次充斥着的某种力量逮住了。那些直接让她感到生命危险的情况,全在这个平台区得到了缓和。没有爆炸,没有火光,抬起头,所看到的景象就像是自己已经身在深渊的底层,从而无法眺望到上面的边际——所谓的“尽头”是如此的遥远,让人觉得,自己也许一辈子都要被囚禁在这个深处了。
畀不太明白,之前那剧烈的震动和冲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很快就想清楚了一点,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她只能在这裏寻找,然后继续向下寻找,无论是直接找到脱离此地的工具,还是重新和“莎”恢复联络,都能够帮到自己。但在那之前,自己除了不断前进之外,没有其它的选择。
曾经和破碎的物事砸下来的死体兵和素体生命全都在坠落过程中被拦截了,至少,在这些悬浮于力场中的残骸里,找不到像是它们的物事。畀的目光投向平台边缘,平台接着平台,不断向四面八方延伸,让人觉得自己是在“中心”,但是,畀十分清楚,这不过是错觉而已,自己所在的位置也许是在中心,但更多可能,是距离某个方向的尽头更近一些的地方,如果自己找对方向,很快就能够离开这片平台区,遇到新的东西和情况,但是,如果沿着错误的方向,大概还要花上好几倍的时间吧。
畀从来都没有来过类似这片平台区的地方,更进一步说,她甚至没有想过,统治局里会有这样的地方。她更熟悉的是多是管道状和山城状的区域,而这一带,在统治局的过去到底是用作怎样的功用,也完全无法从表面判断出来。
不过,有一点她十分肯定,统治局区域并没有单纯功能的区域,每一个景状不同的区域,哪怕看起来像是居民区的地方,也承担着多种复合功用,是一个更大系统中的某一个功能模块。在见到如此陌生的景象后,畀有点儿觉得,自己会来到这裏,并不是一种偶然。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这裏定然存在某些独特的,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当然,这种感觉是否正确,只能有待自己继续寻找。总而言之,自己目前除了“探寻”和“联络”之外,仍旧没有其它可以做的事情。这个区域外的所有事情都像是被屏蔽掉了一样,而自己,就像是独身一人的囚徒。
畀观测着平台和平台之间的距离,平台的运动规律,以及平台之中正在发生的一些情况。数据经过处理后,反馈到屏幕上,同时有好几条路线被标注出来,这是以目前的资料而言,最为安全有效的几条路线,当然,也有可能是错误的,不过,畀没有选择。她听从心中的指引,任意选择了一条,弹出鈎锁,并立刻察觉,鈎锁在脱离平台后,于半空也同样受到了某种力场的扭曲。正因为绳索足够长,所以才能从视觉上察觉到,绳索的弯曲轨迹有点儿古怪,那并不是正常的一致性的力量作用在绳索上,而像是多种力量在角力,但每一秒,都会有不同性质的力胜出,导致合力的性质产生变化。
不过,这种力场没有撕裂鈎锁,也没有撕裂那些坠落的事物,为了验证安全性,畀小心翼翼地朝平台外伸出手。她立刻就感受到了那股性质变动的力场,不仅仅是在方向上的变动,感觉上,就如同沉没在动荡海浪中的事物不断随着浪花的摇摆。
不过,这种力量并没有给防护服和她的手带来可见的伤害。她不再迟疑,再次弹出鈎锁,尽管两根鈎锁都没有缠绕在事先设想的目标上,力场干扰了它们,但偏差并不太远。借助鈎锁的力量,她的身体向平台外弹出,然后,她用全身体会到了,在这种不断变动的力场中移动,到底是怎样的感觉:身体的感觉一瞬间变得紊乱,让她想要呕吐,若非两条鈎锁固定了路线,主动牵扯身体,自己早不知道飞向什么地方了,和那些下坠物看起来稳定的轨迹不同,自己在这个力场中的移动,是如此的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