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剩下的那台箱型机没有继续追逐,宛如打水漂的石头般,轻巧地掠过那些暴露在力场中的素体生命,而部分素体生命毫不犹豫地抓住箱型机的侧边,随同它一起横向游弋。然而,畀完全不觉得幸运,因为,从天而降的素体生命仍旧有三十多体,仍旧是一个可怕的,让人无从反抗的数字。
而且,那些素体生命的游刃有余,让畀第一时间就有了觉悟——恐怕这些素体生命会出现在这个平台区是有一个必然原因的,这裏简直就像是它们的后花园。如果猜测没有错,这些素体生命驻扎在这个地方已经很长时间里,或许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这些怪物的巢穴。
但是,无论怎么看,畀都觉得,如此多的素体生命来追捕自己这个入侵者,简直有些不可思议——用杀鸡用牛刀都难以描述这种荒谬感。
防护服的屏幕中弹出更多的警告,它的入侵被中止了,更加复杂也更加强大的程序正在规整平台区的运作,并封死了那些从外部打开的接口。自己的平台被强行从整个平台区的运作系统中剥离出来。畀的目光两侧,那些一度失序的平台正渐渐恢复到那个缓慢却稳定的频率中,已经倾斜的力场也正在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武装平台的移动,平台区更多平台的运动,在这一刻产生了明显的视觉差异。畀的肉眼已经完全无法跟上平台之间的互动,自己所在的武装平台似乎变得更快了,在她缓过神来前,就已经以极为惊险的角度擦过多个平台的边缘。从感觉上来说,畀觉得自己已经是完全在用直觉督促这个快速下降的武装平台不会撞在其它平台上。
武装平台翻滚着,如同燕子一样翱翔,如同鲸鱼一样沉入,在复杂的运动轨迹中,周边的平台就是遮蔽自身的盾牌,然而,相对笨重的箱型机已经只剩下一台,并远远落在后边,恢复正常运动规律的平台也同样变成了它的盾牌。与之相对,素体生命比燕子更加轻巧,不需要展现任何喷射现象,它们就像是踏在空气中平治,却拥有比武装平台更快的速度。防护服屏幕上的数据不断提醒着畀,敌我双方的直线距离正在以一个客观的数值缩短。
远程的炮击没有停止,畀的防护服也在敌人抵达一定的距离前就已经开始膨胀。防护服的表面仿佛有无数的微小物在繁殖,如同珊瑚一样增生,转眼间就构成了支架和新的武装。防护服和武装平台用扣锁相连接,半数实体半数能量的枪炮从防护服内部钻出。
畀凝视着屏幕上的数值,敌人的数据正在形成一个明显的规律,十数个锁定光圈追逐着代表敌人的红色光点,并在数秒后重叠。
下一瞬间,枪炮齐鸣,暴风雨一样的光束和弹体,制造了宛如狂涛一样的冲击,向着追逐而来的素体生命们席卷而去。
烟雾在同一时间从武装平台上迸射出去,如同膨胀泡沫,却没有被力场和冲击干扰而消散,反而堆积在一起,愈见浓郁。有五光十色在烟雾中绽放,将烟雾熏染得多姿多彩,而武装平台也彻底淹没在这片五光十色的烟雾中。下一秒,素体生命也坠入这片烟雾中,它们看到了同样被这片烟雾包裹起来的平台,这些平台的表面正在迅速腐蚀,然而,素体生命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哪怕它们身体表面的色泽也在渐渐黯淡。因为,它们十分清楚,这种程度的腐蚀,连自身表层的构造体材质都无法突破。
构造体材质在耐性上的优势是如此的明显,就连畀也清楚,不能指望自己释放的烟雾可以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优势。这些障眼法既不能真正伤害素体生命,也不一定可以让自己逃离对方的追踪,自己所做的反抗,也许在对方眼中只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可即便如此,畀仍旧这么做了,因为,她必须这么做,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武装平台在脱离烟雾之间就开始分解,畀的防护服也褪去了大部分增生的装置,如同从蛋黄和蛋清从碎裂的蛋壳中脱落,以一种“大团”的形态进入力场中,吸附在其它的平台底部。畀关闭了所有会发出外部信号的端口,以自己可以做到的程度屏声静气。眨眼间,一个个素体生命便从她的前方掠过,向着更下方坠落。
所有暴露在力场中的素体生命个体在一秒的时间内陆续和畀擦身而过,第二秒,畀就看到了那台远远掇在其后的箱型机从自己眼前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