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种内部基础上的提升,却又是走火无法控制的。他想要联系中继器内部人员,看看其他人有没有其他办法,然而,他没有收到任何有用的回音。中继器内部的运作还是一如既往,既没有削弱,也没有增强,却存在一种让他感到无奈的沉默,让他觉得,或许其他人也已经竭尽全力了,仍旧无法找到更好的办法。
走火没有察觉到伦敦中继器内部的不正常,因为,反馈到他的认知中的数据都处于正常范围。并且,较之内部数据的波动,外部数据的波动更加剧烈,更加让人在意,不敢有任何疏忽。
在走火眼前成型的巨大流动感中,并不存在席森神父的身影,那用人眼可以看到的席森神父其人的轮廓,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数据的另一种形式而已。甚至于,不能套入一个独立的公式去进行计算和理解,充其量只是无数在不断变化的变量中的一个。
席森神父的人形是表面化的,呈现在走火的认知中,这种表面化就意味着完全可以忽略掉。
席森神父对伦敦中继器的渗入虽然缓慢,却相当稳定,而这种稳定才是走火用去了最多精力的地方。如果要阻止这种不断向中继器渗透的外来流动,就必须弄明白导致这种渗透的原因,走火本人的认知在这个分析和理解的过程中,不起到丝毫作用,但是,他却可以大致感受到,中继器是否有针对这方面进行工作——如果有,那这种工作的效率毫无疑问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一百二十,如果没有,他才会去进行有意识的引导。
然而,哪怕是在走火的能力下,百分之一百二十发挥的伦敦中继器,仍旧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份工作。
是自己限制了中继器能力的发挥吗?走火不禁这么想到。
本来以为自己和中继器连接,能够发挥出中继器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量。但是,自己似乎反而成为了中继器的短板。当存在这个短板的时候,哪怕百分之一百二十地在目前状态下发挥,也仍旧不及没有短板,也没有任何增幅的中继器吗?
走火不由得这么问自己。
——再这么下去,自己不就是毫无作为了吗?
当这样的自问出现时,更多的质疑也纷纷从他的思维中冒出。
走火不会因为这种对自己的质问而产生任何动摇,但是,目前的情况是如此的严峻,在他的控制下,伦敦中继器完全没有达到预期的水准。要说伦敦中继器就是这样的程度,走火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但是,如果在这裏硬是中断自己和中继器的连接,那么,从外部而来的那可怕的压力,或许真的会将自己的意识粉碎吧?这样的恐惧感,也是实际存在的。无论如何选择,继续下去也好,放弃也好,都会让自己就像是小丑一样可笑。
一旦中断连接,自己也因此从意识上死亡,那么,就连挽回声誉的机会也没有了——才不是这样吧!
如果有正常的身体,走火这个时候真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局限,仍旧是属于人的局限。之前的想法、忧虑、焦躁和贬低,所衬托出的,都并非是人类的廉价,而是自己的廉价。
自己那自私的想法,正在让自己变得廉价。
什么时候,自己可以代表“全人类”了呢?自己是什么样子,从来都不证明“人类”是什么样子。因为,人类的概念,从来都不是以“自我”为模板,也不是以“自我”为核心的概念。一个人的狭隘,就在于人们总会将属于自己的个性,将自我之中存在的东西,当作是人类全体的共性。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所有那些人和非人,付出和收获的想法,都不过是从自己的角度去看待事物时所产生的想法罢了,其中的认知,也不过是“自认为如此”。其本质,无论好坏,都是从“利己”的角度去看待的,并且,“利己”所包含的意义,本就是针对个体所言。
真正从人类角度去思考的话,并不存在一个实际意义上的“己”,因为如果“人类”整体可以述说“自己”,那就意味着,人类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个体,进而证明,个体的人是不存在的,每个人的自我意识也只是一种幻觉。
那么,身为一个人的自己,是存在的吗?自己的自我意识,是一种幻觉吗?所谓的“自己”其实不存在,存在的只是那个巨大的“人类”整体吗?
不,当然不是这样。走火很肯定,自我的存在是真实不虚的。
那么,所有从自己出发产生的观念,其实都无法正确套用在“人类”这个概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