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外的屋檐下放了一张躺椅,崔莹莹靠在上面,手里拿着朱红色的酒葫芦,摇摇晃晃,看着夜色发呆。
梅近水穿着鹅黄裙子,坐在窗内书桌前端坐,面前摆着秋桃家祖上的仙品古琴‘海月清晖’,素指轻勾,空有乐曲回荡在湖面。
咚咚~~咚咚~~~
崔莹莹的琴艺冠绝东洲不假,但那是因为东洲由玉堂这女莽夫带领,根本没艺术氛围;真论乐律造诣,她其实比华钧洲高手弱一丢丢,和三千年前就名传天下的师尊,就更没得比了。
崔莹莹躺在椅子上聆听,但又不想被师尊出神入化的琴艺迷惑心神,就中途打岔道:
“这张琴,是玄武台祖传之物,应该归还原主,你弹完了就交给我吧。”
梅近水嘴角带着笑意:“当年从谢家手上买下这张琴,为师掏了一件仙兵的价,手上还有契书;我就算想物归原主,谢家如今也退不出钱,伱强行还回去,可就是违背契约,属于不走正道了。”
“……”
崔莹莹被自己的邪道女魔头师尊训不走正道,感觉挺怪的,但还真没法反驳。因为谢家祖宗卖的家产,真金白银一锤子买卖,指不定这笔钱还给谢家续了命;后人要是凭借她的关系弄回去,那确实是失信不走正道。
崔莹莹说不过梅近水,便也不提这一茬了,望着天空道:
“这天是怎么回事儿?”
“天地极阴之处,万世不见天明也正常。咱们应该跑到了天地边际,距离九洲很远很远,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了,玉堂应该也是如此。”
崔莹莹起初不相信还有师尊和玉堂回不去的地方,不过梅近水半点逃跑的意思都没有,她慢慢就有点半信半疑了。
如果真回不去,崔莹莹倒是没有太绝望,毕竟左凌泉和玉堂还在,再孤苦也总有个依靠,就是以后怎么生活很难处理。
作为左凌泉私下的道侣,她在这裏无一例外是‘原配’,玉堂在没第二个男人的情况下,心智再坚定,恐怕以后也得委身于女婿,当她妹妹了。
但师尊怎么办?
都回不去的话,肯定不能把师尊一直关着,大家下辈子得一起生活在世外孤岛上。
她可以和凌泉、玉堂三人相拥取暖,师尊该是个什么身份?总不能住外面当一辈子邻居吧?
十年百年还好说,要是几千年,一个女人孤零零住着,根本见不着外人,能碰上的异性只有左凌泉,又没有其他可以安慰心灵、身体的法子,会不会……
“……”
崔莹莹思绪逐渐飘忽,不过片刻功夫,已经想到她撞破师尊奸|情,难以接受离家出走,师尊和玉堂抱着她哭诉道歉,求她回来的剧情了……
梅近水肯定要回去,只是暂时没想到对策而已。她看着崔莹莹纠结而又解气的脸色,就知道莹莹在想什么,开口道:
“不用胡思乱想。真到了那时候,你没得法子只能认命,我和玉堂想做的事儿,你何时拦住过。”
??!
嘿!
崔莹莹觉得窗户里的女人,一点都不像幼年那般和蔼可亲了,肯定是遁入邪道,心性大变的缘故,说话真不中听。
崔莹莹起身来到屋里,从后面抱住梅近水的胸下,把她往床铺上抱:
“你忘了你当前的身份不成?你是俘虏,我是九宗尊主,给我老实躺着,我没让你起来,谁让你坐这儿弹琴的?”
梅近水倒也不挣扎,被摁倒床铺上坐着,就顺势靠在了床头,拿起状台上的胭脂水粉,准备无事点个妆。
结果管家婆徒弟确实凶,见状把胭脂也给她没收了,还来了句:
“一大把年纪,被俘了都不忘点妆,你还想用美人计魅惑我们正道豪杰不成?”
梅近水感觉就像是被女儿教训不端庄的闷骚单亲妈妈,实际上情况也确实差不多。
她拿起梳子梳理长发,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
“为师要用美人计,不点妆你们那些‘正道豪杰’也根本招架不住,只是为师喜欢以德服人,不屑去用这些雕虫小技罢了。”
“切~”崔莹莹略显不满:“你真当正道豪杰,都是好色之徒,看见你就走不动道?”
梅近水微微颔首:“世分阴阳、人分男女,就注定了男人会被美色吸引,只是有些男人更能坚持底线罢了。对于这种男人,你要先以理服人,让他觉得自己和你站在统一战线,然后再施以美色,他没了拒绝的理由,自然会被天性所驱使……”
崔莹莹微微瞪眼:“我需要你教怎么和男人相处?男女之情发乎于心,岂能和你这般,先谋划算计……”
“唉,一见锺情是少数,世间男女多是一方主动一方被动,主动的一方不动脑子考虑策略,只跟着感觉走或者指望对方倒贴,最后多半黯然神伤求而不得……”
崔莹莹见梅近水大道理一套接着一套,忍不住用怼玉堂的话,怼道:
“几千岁老黄花闺女,连男人嘴都没亲过,在这裏教本尊,你够格吗?”
梅近水笑容渐浓,露出白皙贝齿:
“莹莹已经亲过男人了?”
?!
崔莹莹表情一僵,自知失言,眨了眨眼睛:
“我……没有,玉堂亲过,告诉我的。你不也没有吗?凭啥教我?”
梅近水梳着头长发,笑意盈盈:
“玉堂确实莽,那么小的晚辈都敢下手……”
“你怎么知道是左凌泉?”
梅近水眨了眨眸子:“我没说左凌泉呀。九宗除了商诏、朝礼,都是她晚辈,她总不能看上那俩吧?”
“……”
崔莹莹感觉自己在被邪道女魔头无限制榨取情报!
再聊下去,她恐怕把玉堂穿什么底裤都抖出来,还不自知!
崔莹莹察觉问题所在后,眼神一沉:
“你休想从我口中套话,再不老实,别怪本尊不客气。”
梅近水微微耸肩,无奈一叹:“好吧,你来弹首曲子听听,看你这些年进步没有。”
崔莹莹感觉师尊言语步步是坑,不想在聊天了,但又没啥事儿,就在琴台旁边坐下来,开始弹秋桃编曲的‘霹雳惊仙’。
此曲被左凌泉誉为‘夜场疯魔乱甩头’,特点在于一个爆脆。
铛——铛——铛——
节奏感极强的调子,在木屋内响起。
梅近水一看扮相,就知道是古典派的乐律名家,听见这种‘噪音’,眼神顿时变了,犹如看待闲汉‘焚琴煮鹤’,忍不住开口:
“莹莹,你轻个些,这琴世间仅此一张……”
“乐器不就是用来弹的,这是当代年轻人喜欢的曲子,你这流派,早过时了。”
“是吗?”
梅近水听了半天,只觉得当代已经‘礼崩乐坏’,再不把长生道打开恢复古制,老祖宗留的东西就得丢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