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消雾散,案台上的红烛不知何时熄灭,在灯台上留下了两滩红色烛泪。
幔帐间,上官玉堂回过头柔声道:
“凌泉,你休息下吧,要劳逸结合。”
左凌泉含笑道:
“我不累……”
上官玉堂偏过头,露出冷艳而威严的侧脸:
“本尊觉得你累了!”
?
左凌泉明白了意思——堂堂要吐舌头了——他只能意犹未尽点头:“嗯,一说是有点累了……”慢慢收工静气,俯身凑在两个老祖之间,眼神示意。
崔莹莹其实还在排队,但玉堂撵人,她总不能来句“我来我来”,当下也做出乏了的模样,在左凌泉脸上啵了口。
上官玉堂在崔莹莹跟前,不想表现出主动的一面,盯着玉牌没有动作,但也没拒绝。
左凌泉害怕一碗水没端平,又惹莹莹姐生气,只能先回了莹莹姐一口,又啵了堂堂一下,才心满意足起身穿好了衣袍。
稍许后……
崔莹莹依旧在给玉堂治背上的伤,左凌泉想在旁边看着,结果两个人都不想让他听私房话,他只能悻悻然独自出门走走。
关上房门,整个世界都恢复了寂静,大厅外的夜风拂面,让人从温柔乡回到现实。
左凌泉站在门前吸了口气,到现在脚都是飘得,感觉就和做了场大梦一般。
稍微缓了片刻,压下了心底的飘飘然,左凌泉整理衣冠,确定身上没留下什么口红印后,才走出了大厅。
大厅外的小院里,奇花异草在月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穿着草鞋的敦实丫头,抱着后脑勺躺在房顶上,翘着二郎腿,正津津有味说着:
“当年在北边,本龙和堂堂到了望月城,也叫狼城,堂堂装作本龙的姐姐,一条蟒蛇妖,跑去偷猎鹏大王的蛋……对了,小蠢鸟,你会下蛋吗?”
“叽?”
毛茸茸的团子蹲在房檐上,面前摆着小鱼干盒,闻言摊开翅膀,咕咕叽叽解释——鸟鸟是凤凰神,生于烈火,天父地母,和你们这些下位蛇不一样。
小母龙还真能弄懂团子的意思,满眼嫌弃:
“连蛋都不会下,有啥用。当年那猎鹏大王无恶不作,还想吃本龙,本龙和堂堂直接跑去巢穴,把所有蛋都给它摇散黄了,气的它追杀了我们几千里,后来堂堂还想报仇来着,可惜被梅梅给砍了……”
……
屋檐下,左凌泉刚从玉堂背上下来,听见这么狂野的往事,自然兴趣盛浓,就想靠在门口旁听。
但可惜的是,左凌泉胳膊还没抱起来,就发现庭院门外,出现了一道白衣幽魂般的倩影,脸上带着有点妖气的微笑,柳眉轻挑,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在双眸间写得明明白白:
左公子,屋里两个伺候完,是不是该轮到近水了?
?!
这异族妖女勾引正道侠士的眼神,杀伤力颇大。
左凌泉虽然好色,但定力还是有的,傻笑的表情一凝,轻咳一声,想回到大厅坐着,免得两个还没抱热乎的媳妇发飙。
梅近水瞧见此景,微微耸肩:
“左公子,天魔可还没封印,你们在屋里郎情妾意,让我这异族妖女一个人修镇魔塔、捍衞九洲太平,是不是不太合适?”
左凌泉脚步一顿,略微琢磨,还真觉得不合适——他在屋里欺师灭祖,让梅近水在外面降妖镇魔,这场面看起来,说他是邪道,梅近水是正道都没啥问题。
左凌泉斟酌了下,面色不温不火走出了庭院:
“玉堂受了伤,莹莹姐在给她治伤,让梅仙君独自镇压天魔,实属无奈之举。我不会封印阵法,但若是有能帮上忙的,梅仙君尽管开口。”
“没你,本尊没法恢复气海,你们总不能让本尊徒手修吧?”
左凌泉才想起这茬,梅近水伤势未痊愈,消耗也比较大,现在气海恐怕也所剩无几了。
玉堂没法下地,这修镇魔塔的活儿得梅近水一个人来,所以他还是得帮忙补魔。
不过他作为转换器,在玉堂和莹莹身边可以当‘插件儿’,梅近水这儿自然只能当挂件儿了。
“是我疏忽了,梅仙君现在可以施术,左某助你恢复气海。”
梅近水笑了下,折身走向刚打好地基的镇魔塔,步履盈盈间长裙如水波,月光洒在侧脸上,仪态用翩若惊鸿来形容恰到好处。
左凌泉再色胚,也不可能盯着梅近水的屁股看,目光打量着镇魔塔:
“这座塔要修多久?”
“快的话,月余时间。”
梅近水来到阵石铺就的地基上,取出两个蒲团,在上面盘坐下来。
左凌泉说实话不太敢和梅近水独处,倒不是怕这坏老姐劫色,而是梅近水感染力确实太强,接触的时间越久,便越难产生敌意,时间长了很可能被其感化。
但玉堂和莹莹就在附近,左凌泉该坦荡也得坦荡,他在对面的蒲团上正襟危坐,开始运转功法,神色严肃。
两道白衣,在千里焦土平原上盘坐,头顶一轮银月,非敌非友,场景竟然带着股废土虐恋般的凄美浪漫之感。
梅近水抬眼望向月色,可能也意识到了这截然不同的意境,没有运功,而是微笑道:
“月色倒是怡人,左公子可否即兴赋诗一首,给此地添上三分颜色?”
“梅仙君,实不相瞒,我只会练剑,不会什么诗词,那些佳句,只是以前偶尔见过,记下来的罢了。”
“诗词在于抒情,何人所写不重要,能在某种时刻,回想起有这么一首感同身受的诗,才是这首诗的价值所在。左公子此时可想得起来?”
左凌泉看出梅近水爱诗成痴,在这种软磨硬泡之下,他想了想道:
“自幼不学无术,记得不全。嗯……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虽然背的毫无感情,梅近水还是眸子微亮,改为了跪坐的姿势,在两人之间摆上了一张长案,把古琴‘海月清辉’放在了案上,又取出了两个酒杯。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梅仙君,咱们在修炼。”
“炼气而已,不耽误正事儿。”
梅近水姿态优雅的正坐,看起来不像山巅仙君,反而带着几分书香世家大小姐的气息,遮袖倒酒的动作,又有点像是祸国殃民的花魁,反正没几个男人敢盯着看。
左凌泉自然定力过人,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没直视梅近水的姿容,只是保持着炼气的前置动作。
梅近水倒了两杯酒后,好奇询问:
“写这首诗的才子,想来处境很落魄吧,后来如何了?”
“好像做官了吧,我记得也不清楚。”
“姑苏城在什么地方?听起来景色远胜过梅山。”
“时过境迁,这个世上应该不存在了。”
“那可惜了,有这首诗没这个地方,不知有多少文人骚客会为之遗憾。以后把向阳城改成姑苏城吧,算我蹭个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