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下午时分,位于东南临海的俗世郡城内,喜气洋洋,无数稚童跑到城东的左家大宅外,哄哄闹闹,从丫鬟手里接过喜糖。
宅邸是新宅,位于左家祖宅的正对面,修建时耗费巨资,买下来横跨两条街面的地基,其内有仙家工匠精修雕琢的桃花源、梅林、玄武池、凤凰亭等别院,各色景观更是数不胜数,因为规模实在太大,宅邸的主人左家七少爷,甚至在郡城百姓间得了个‘左半城’的绰号。
宅子前两天刚搬完家,今天是左家七少爷大婚的日子,因为娶得的是当朝公主,郡城里的百姓都知道此事,一大早就爬起来,在郊野上围观,顺便蹭点喜糖。
在郡城百姓看来,娶媳妇搞出这么大阵仗,着实有点夸张;但实际上,左家七少爷已经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
作为当代仙帝,娶另外两位仙帝为妻,按照规格来算,婚礼得放在道家祖庭的大殿,由道家掌教担任司仪,其他地方根本接不住;就算次一点,也得放在铁簇府举办,以便让四海修士朝见观礼。
但左凌泉生于民间,修行道对于他来说,只是‘公事’,在哪儿都是离家的游子,也只有在自幼出生长大的青合郡,他才是归乡。
和媳妇成婚这么重要的事情,若是还漂泊在外,未免遗憾,只有回到家里,进了左家的门,媳妇们才是真正的进门。
而且媳妇们也不大乐意大办特办,上官玉堂早已经厌倦了九宗掌舵人的身份,只想放下仙家俗事,和寻常女儿家一般,做一回真正的新娘子。
其他姑娘亦是如此,在修行道搞的排场再大,也不过是图个名声,她们早已应有尽有,看淡了一切,现在最想要的只是平平淡淡,以媳妇的身份,跨入今后唯一的港湾。
所以婚礼的地点,最终还是放在了郡城内,邀请的宾客,也只是各自的知己亲朋。
随着日头升起,各方宾客逐渐抵达。
左凌泉带着笑意,身着一袭红袍,站在门口迎接着修行道相识的每一个人:
“仇尊主,快快请进……”
“叫伯父就好,免得乡里乡亲听不懂。”
“爷,这可不行,凌泉叫你伯父,我这老丈人,不是比他还矮一辈儿……”
“孙子,你看起来比我年纪还大,别叫我爷。”
“那叫啥?”
……
荒山尊主仇泊月,和仇封情、黄御河等人一起进入大宅,光是称呼的问题,就把门外迎接的左凌泉、程九江、司徒震撼等人给听懵逼了。
老陆穿着一袭文袍,带着夫人,和左云亭、三叔左寒稠一道来到门外。瞧见此景,左云亭摇着扇子乐呵呵道:
“酒桌无父子,上了桌都是兄弟,走走进去说。吴家人还等着上礼呢。”
“哈哈……”
哄笑声中,一群人相伴进入其中。
清婉二叔吴尊义,带着雷弘量走在身后,身边还跟着吴家的俗世晚辈。
而栖凰谷的师叔伯,左凌泉的老友王锐、赵无邪、撼神拳宋驰等人,也都问讯而来,走在一起,说说笑笑间进入大门。
公主大婚,姜氏皇族肯定得过来人,已经在府邸内落座。
至于向阳山和桃花潭的人,梅近水退隐山林,和徒弟一起结婚,不想让弟子掺和;而怂怂姐则是不好意思和桃花潭的弟子说,只把徒弟花烛夫人等几个嫡传叫来了。
静煣原本姓陈,其实也有旁系的叔伯,但幼年的经历,让她不愿和旁系亲戚接触,今天过来吃席的亲家人,只有相依为命的团团。
团子第二次参加老娘的婚礼,自然没上次那么走心,也不待在闺房里陪着娘亲哭嫁了,而是蹲在老宅的围墙上,和秋桃的小龙龟、灵烨的大白猫一起看着过往宾客,小母龙也坐在旁边,晃着小腿喜滋滋打量。
说起来,四个小可爱,刚好凑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虽然长大最像的是小龙龟,但多少有点血脉,也算是四圣登门普天同庆。
团子一大早被摇起来,有点困,现在只等着赶快开席。眼见宾客一直来,吉时也不知道啥时候到,团子就跳下了围墙,迈着八字步进入老宅,在后宅里找起了娘。
出门游历一大圈儿,团子收货一堆奶娘,有纯的有骚的有大的有小的,如今可谓豪横,找谁喂鸟鸟,还得犹豫下。
团子在后宅里转悠,随处可见欢声笑语,它寻着声音,来到最近的一间庭院,从门口的角角探头。
院子里,上官玉堂换下了龙鳞长裙,穿上了火红嫁衣,坐在妆台之前,扬起脸颊让静煣点妆;曾经面对刀山火海都半步未退的女武神,此时却有点紧张,轻声道:
“我和莹莹在永夜之地已经拜过天地,走个形势罢了,没必要这么麻烦。”
上官灵烨就坐在跟前,已经画好了新娘妆,就等着盖盖头,闻言认真道:
“正儿八经对着公婆拜堂,才叫进门,以前在外面结拜,怎么能算数。真走形势的应该是静煣才对,她上次拜堂,我们还在这裏吃喜酒来着。”
汤静煣帮玉堂描眉,闻言道:
“对啊,我也觉得完全没必要,我就在后面等着,你们拜完堂过来敬杯茶就行了,为啥非要让我再拜一次。”
上官玉堂轻哼道:“你想得美。”
汤静煣还想闲聊,余光忽然发现在门口角落探头打量的团子,眼神儿便是一凶:
“娘要嫁人了,还活蹦乱跳和没事人似得,就不知道哭一下?”
“叽?”
团子摊开翅膀叽了声,然后就趁着老娘动手之前,嗖的一下跑到了隔壁的院子。
梅近水和崔莹莹师徒俩,都在隔壁院子里待着,等着一起出嫁。
梅近水穿着一袭红色嫁衣,坐在床榻上,崔莹莹则站在面前,帮忙调整着发饰。
虽然是师徒俩,梅近水还是师父;但因为两人身侧气质的缘故,场景看起来,更像是成熟风韵的老娘,给即将出嫁的大闺女梳头。
崔莹莹还真有点舍不得的感觉,轻声念叨:
“以后嫁了人,可得收敛着性子,别没事就兴风作浪……”
梅近水笑意盈盈,帮莹莹整理着崩的有些紧的衣襟:
“为师哪儿兴风作浪了?”
“你又作又浪,还说没有?你看看上次,你带头完那么大,左凌泉被逼急了,拼着变药渣,也要把我们收拾的死去活来,玉堂直接都晕了……”
梅近水微微耸肩:“为师又没事,你们扛不住也怪我?要不是照顾小淫贼面子,我才不学你翻白眼讨饶。”
“你……”
崔莹莹把盖头给梅近水蒙上:
“你今晚给我消停的,再带头完那么大,我们就在旁边看戏,让左凌泉收拾你一个。”
“这怎么好意思~莹莹,要孝敬师尊也不用这样客气……”
“……”
崔莹莹对这色胚师尊实在无话可说了,转头看去,见团团做出‘饿饿’的模样,站在窗台上歪头打量,就取出一根小鱼干:
“去看看其他人打扮完没有,可别误了时辰。”
“叽~”
团子表演了三口一条鱼后,又小跑到了对面的院子里,看看奶娘们准备的如何。
左凌泉自从被姜怡点为驸马,至今已经过去五年,说起来有点爱情长跑的意味了,姜怡好不容易熬出头,走到了婚典之上,婆家人自然郑重。
此时梳妆打扮的闺房里,左夫人亲自拿着木梳,站在姜怡背后,帮忙给梳头,还在说着:
“这些年委屈公主了,本来说当年就成亲,结果从凌泉十七岁,硬拖到二十多才把婚事办成……”
姜怡被婆婆如此厚待,眼圈儿都感动红了,紧紧扣着双手端坐:
“娘,你说什么呢,我哪有委屈的,和凌泉出门游玩这么多年,未曾在您身边孝顺几天,委屈的是您才对。”
“呵呵……”
……
吴清婉已经梳妆打扮好了,正在旁边给身着红衣的小冷竹盘着头发,柔声道:
“姜怡以前是公主,等进了门,就是左家媳妇,娘你要是再这么客气,她怕是不敢进门了。”
冷竹也乖巧回应:“是啊,公主要是不敢进门,我可咋办……哎哟~”
话没说完,就被自幼抚养她长大的清婉,弹了个脑瓜崩。
姜怡本想说“上次你凑进来,都被当众破瓜了,还能跑了不成?”,但这话不能让娘听见,想想还是算了。
左夫人帮姜怡盘好头发,转眼看见在门口摆出‘饿饿’模样的团团,笑道:
“怎么又饿了,怪不得长这么胖。阿花,取些鱼干过来。”
说着来到门口,认真叮嘱:
“今天人多,可别乱跑,万一被谁逮去炖汤了,静煣得哭出事儿来,听到没有?”
“叽~”
团子点头如啄米,等丫鬟送来鱼干后,就心满意足的跑去了下一家。
仇大小姐和秋桃因为父母俱在,比其他院子里要热闹的多。
两个人待在各自闺房里,谢秋桃穿着红色小裙子,乖乖巧巧坐着,岳母谢温给女儿梳头,眼中带泪叮嘱:
“以后嫁了人,可别把爹娘忘了,隔几年就回来看看。娘就你这么一个闺女,本来还想招赘的,谁想到你这么出息,拐了个仙帝回来,娘都不敢开这个口……”
谢秋桃即将出家,从谢家子孙变成左家人,娘亲哭了,她鼻子也酸了,小声回应:
“娘,你放心,我隔几天就回家一次,左公子飞的老快了,眨眼就到了。”
“说什么呢?嫁人就是嫁人,哪有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天天让夫君送你,可是恃宠而骄,你别过几年让人撵回来了。”
“唉~怎么会呢,我修炼快点,到时候自己飞吗,一样的……”
……
而另一侧,气氛则要活跃一些。
惊露台就在荒山对面,千余里路程,无论对于仇悠悠还是岳母黄静荷来说,都是饭后遛个弯的距离,等同于邻居。
所以黄静荷没谢温那么不舍,帮仇大小姐梳着头发,含笑叮嘱:
“以后可得机灵点,别瓜头瓜脑,让人占便宜还谢谢人家。离这么近,有问题随时偷偷问娘,娘帮你出主意,不好开口就问韵芝……”
仇大小姐晓得自己在家里有点嫩,对这番叮嘱认真点头:
“晓得啦,我就不信我和韵芝两个人,还防不住灵烨。”
韵芝阿姨被强行按在旁边坐着,风韵脸颊上又羞涩又拘谨:
“静荷,我和妞妞一起进门就行了嘛,凌泉若是想,我就和妞妞一起伺候,以后帮着带孩子即可,没必要这么郑重吧?”
仇大小姐严肃道:“姜怡都知道给冷竹名分,你照顾我百来年,我岂能不认真对待?”
黄静荷也是点头:“先进门嘛,感情啥的以后就有了,你不在跟前,瓜瓜肯定被欺负的三天两头哭鼻子,我不放心。你要是不乐意,那就算了。”
韵芝阿姨抿了抿嘴:“我怎么可能不乐意……就是怕凌泉瞧不上……”
“放心,左凌泉最喜欢胸脯大屁股的成熟|女人……啊~”
仇大小姐话说一半,就被老娘打了下。
黄静荷眉头微蹙:“堂堂正正的仙家大小姐,说的是什么混话?有你这么编排相公的?凌泉要是你说的那般,凭啥瞧上你呀?你胸脯大屁股大还是年纪大?”
仇大小姐被训了一顿,不敢再瞎说了,只是小声抱怨:
“娘,我才是你闺女,你怎么老实向着他说话。”
韵芝笑盈盈插话道:“姑爷厉害呀,换我我也向着凌泉。”
黄静荷插话道:“韵芝,你可不能也向着凌泉,你得向着瓜瓜,这还没过门,怎么胳膊肘就往姑爷那边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