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当机不好断(1 / 2)

枭臣 更俗 1833 字 2022-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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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八月,江宁闷热的酷暑就渐渐消退,日子不在那么难熬,但在陈园里,岳冷秋却跟热锅里的蚂蚁一样,烦躁不安。

岳冷秋手握着一卷诗书,只是装作样子,半天没有看进去一个字;他的次子岳笃明站在他的身后,频频往门口望去。

老家人岳安提着灯笼进来,跟着岳安后面是一个黑色装束、窄袖绑腿、一身干练的壮汉。这汉子走到书案前,单膝跪下,说道:“淮东在明州府的兵马近日来看不出调动的迹象!”

“哦!”岳冷秋应了一声,将手里的书卷丢到一旁,坐直身子,看着跪在书案前的哨探,“你将在明州府看到的详细都与我仔细说说……”

就淮东军在浙东的部署,岳冷秋反反复复的询问,确认没有疑问之后,才让从浙东赶回来的哨探离开来,眉头蹙紧,轻声自问:“难道鲁王没有给淮东控制住?”

“淮东惯用声东击西之计,从燕京传回消息,皇上投水身亡、晋王、秦王被俘,唯有鲁王下落不明。陶春那里又无半点消息,梁家、青州却在这里在内线加强封锁,形势还不够明显吗?”岳笃明说道,“鲁王必定给淮东控制在手里,然而就淮东一家之势力,根本不足以拥立鲁王,遂与梁氏媾和,图谋大计——爹爹,你要当机立断啊,要是此时不断,让淮东、梁家、顾家抢了先机,我岳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放屁,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岳冷秋厉色盯着的次子岳笃明,“事情有你想的简单,那就好办了!你这几天,不要跟宁王府的人有往来,也决不可跟外人谈论此事……”说到这里,语气缓和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顾悟尘好歹有个能带兵的儿子,你大哥死得早,你却不知长进——人心最不可测,真要闹出乱子来,这时候又怎么能断言陶春、邓愈二人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高宗庭如今在津海,若是高宗庭代淮东去游说董原,你能猜到董原会做什么选择?海虞陈家会做什么选择,陈西言、余心源会做什么选择,孟义山会做什么选择?哪一桩事你能给我一个确数?就知道断、断、断,断——断你个屁!”岳冷秋心烦意乱得连暴粗口,骇得岳笃明站在一旁不肯吭声。

“是不是派人去找程兵部?”老家人岳安在旁边提醒道。

岳冷秋摇了摇头,说道:“程余谦这个摇头草,不可靠!他还不晓得鲁王失踪之事,若鲁王真给淮东控制在手里,顾悟尘说不定已经去试探程余谦的口风了。我们这时候去找程余谦,岂不是让淮东晓得我们已经猜疑鲁王之事?这时候绝不能打草惊蛇了——即使要立宁王,也要有万全把握才行。我们可以先假定程余谦会选择中立,但是除程余谦之外,宁王府卫营的兵力还不如江宁水营。淮东、东阳离江宁太近了,淮东在明州府的兵马没有动静,但只要顾悟尘调东阳军进江宁,事情就很会很麻烦……”

“总不能就任他们拥立鲁王吧!”岳笃明刚才给训得张不开口,这时候又犟着脾气的说道。程余谦、余心源、王学善、王添等人都有跟淮东媾和的退路,岳冷秋要退一步,也许不会沦落到家破族亡的地步,但下场也不会太好。权力资源总是有限的,鲁王要酬淮东、梁家、顾家的拥立之功,只能让其他人做出牺牲了。

再说宁王还掌握着六千卫营军,真就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帝位君权而给囚禁起来渡过孤苦一生?

岳冷秋左想也不是、右想也不是,数日来都个安稳觉都没有睡好,骤减了好几斤肉,比燕京被困还要加倍的折磨人。

“是不是找个借口让二公子先去徽南军中,总要防备着江宁乱起来啊?”岳安说道。

岳冷秋无奈的点点头,与次子岳笃明说道:“你这两天不要出宅子,要去徽南,我也要找个由头,总不能真单纯就避难,让人看轻我们岳家……你自己也要争气。”

这会儿,门官拿了两封拜帖进来通报:“盐铁使张大人以及宁王府的刘大人过来探病,正在门厅等候呢!”

岳冷秋一惊,将张晏、刘直的拜帖接过来,他疑心宁王府已经知道了什么风声,但张晏、刘直进来,他能跟他们说什么?但是拒之门外不见面,也怕引起宁王府的疑心,说道,“请他们过来……”他这边立即躺到床上去,眨眼间的工夫,由一个烦躁不安的老人变成一个病容满面、憔悴不堪的病夫。

张晏、刘直过来,也是为拥立新帝之事而来。

燕京失陷都有一个月了,燕胡伪诏也称皇上投水而亡,不管燕胡是不是假传消息,在江宁拥立宁王为新帝也是当然之举,即便将来皇上逃到江宁来,大不了封为太上皇就是,这才是当务之急。

然而张协献城投降,张希同便给夺去宁王府长史一职,给软禁起来。江宁的言官犹不满意,众情汹汹,要追责到岳冷秋的头上;顾悟尘等人自然是在背后推波助澜。

宁王就藩江宁之后,多方受张希同的制肘,对张希同本没有好感,将要登位,将张希同当成落水狗一脚踢开正合他的心意;宁王却无法将岳冷秋一脚踢开。

岳冷秋便称病躲在宅子不出来,又指使人放言称即使皇上在北地不幸遇难,江宁也要过了孝期才能议拥立之事,更何况皇上生死不明?便硬生生的将议立事给拖下来。

岳冷秋也是想着以退为进,从张协投敌的干系里脱身出来,没想到鲁王竟有给淮东控制的可能,拖到这时也是骑虎难下,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张晏、刘直走进来卧室里来,看到岳冷秋脸焦黄、脸颊也瘦陷下去,不像是装病,只当他是惶恐给张协投敌事牵累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