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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他忽然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几分怯意,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可退缩,却从不是他会去选的路。
他慢慢收紧放在身侧的手指,看着云落落的眼睛,道,“直到我遇见了你,落落。”
云落落没说话,还是看着他。
封宬听到了这一刻自己加快的心跳,他分明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可口中的话语又仿佛与意识割裂成了两边。
他一边在想,落落,会不会生气?
口中却在冷静又平稳地说:“我南下本就是奉命来寻可医治父亲的高人。故而我便将计就计,准备寻一个非常晃眼的遮挡,去吸引京中所有的视线,好能让我去仔细地查明我父亲的病因。我的计划,本是去找灵虚观主,青云真人。可惜……”
说到此,他微微一顿,看了眼云落落的神色。
继而说道,“可惜……真人已仙逝。我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寻到了无极观中的纯阳子。”
“一是为了交差,二是为了计划。”
“可纯阳子师徒居心叵测,在半路便对我下手。”
“我意外遇见你,一路所行而来,所历之事,皆已叫有心人探听得知。”
封宬说着话的时候,眼睛不曾离开云落落的目光半分。
那女孩儿的神色越冷静,他的心底便越空荡。
他甚至有想给自己一个耳光的冲动,让自己闭嘴,让自己不要再跟她说这些丑陋卑劣的心思!
为何不能一直在她心里做一个温文尔雅的郎君模样呢?
为何要将这一层丑陋的遮羞布给揭开呢?
可……
可他……
他听到自己依旧在说:“落落,我只想问你,你是定然要去京城的么?”
云落落依旧没说话,矮桌上,紫鸢不知何时从花丛里飘了出来,静静地漂浮在她的身后,俯看着封宬。
美丽的面庞上是一片冰冷的寒色,仿佛一把闪着瑰色的刀,只等云落落一声令下,她便随时冲出,解决了这心怀不轨的歹人!
封宬此时已听不到自己的心跳,甚至感觉不到四肢的温度了。
他只是看着云落落,缓慢地说道,“如我方才所言,你若同我一起前往京城,便会落入无数算计阴谋之中,或比妖魔更可怕,或比鬼怪更恐怖。你所要面对的,并非如今你所能见之不堪丑鄙,你要看到的,会是不亚于炼狱鬼窟的艰难凶险。”
车窗外,小甯皱了皱‘眉’。
——这是要劝说小道姑跟着他,还是叫她不要跟着他?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落落。”
封宬说完,便立时转开了目光。
马车缓慢行进的窗外,春日里过分烂漫的眼光洒在泛出新芽的树枝上。
嫩绿与鲜亮中,透出万物萌发的生机勃勃。
到处都是一片暖意。
然而。
封宬的周边,却好像是三九的寒霜,层层密密。
他想听她温和又平静地说——危险有何妨?艰难有何妨?有你在的所处,我都会随你去。
可他又想听她失控地怒斥——三郎!我如此信你护你,你怎能骗我!
他收起的手指,几乎攥疼了他的掌心。
悬着的心,像是一颗等待判刑的无根浮萍,皆等着身侧那个女孩儿一句话,便能让它堕落深渊泥泞一片,还是悬入九重似梦成真。
他等着……
却听。
云落落说;“三郎。”
攥着的手指猛地一颤!
他不想转过头,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便听身侧的女孩儿说:“曼珠沙华前,我曾说过。”
封宬眼底一缩。
“‘此间毕了,我可允你一事’。”
“你还记得么?”
封宬放在身侧的手指,忽然不受控制地轻轻抽动了一下。
又听那温和平静的声音说:“你要现在用掉这句话么?”
他的眼眶倏瞪!
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嘴干得厉害!
她将握在手里的火签令,送回到了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