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徐阶缓缓走到门口,伸出保养得宜的手,试了试外头沁凉的雨水,不禁笑道:“春雨贵如油啊,有了这场雨,旱情能缓解不少。”
“是。”徐璠点点头,忍不住问道:“父亲,你不知道下面人怎么想的,又该如何驾驭他们?”
“牵着他们的鼻子走就够了。”徐阁老收回手,甩了甩手上的雨滴。
“儿子就是这么干的。”徐璠便笑道。
“不,你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却听徐阶毫不留情道。
“没有吧。”徐璠脸上登时挂不住了。
“你昨天被姓赵的小子,耍得还不够吗?”徐阶吐出口浊气道:“虽然那小子也确实妖孽了点。”
徐璠嘴角抽动两下,不想接这茬,便闷声道:“那父亲说怎么办吧?”
“老夫看他们就是太闲了,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就没人顾得上,琢磨老夫的位子了。”
便见徐阁老稳步走回书案后,拿起一份兵部的奏章道:“你看看。”
徐璠赶紧接过来一看,见是成国公上的一道奏章,大意是‘原先腾骧四衞军归御马监统辖,后因种种原因,交由京营代管。如今,陛下禁衞捉襟见肘,且一时无力新募,可将腾骧四衞归还御马监,以扩充内廷禁衞,更好的保护皇帝的安全。’
另外,成国公还提出,自己一人统领三大营,权力太重,实非长久之计,请陛下派驻坐营太监,方可使内外安心。
小阁老一目十行看完,不禁啐一口道:“这老屁精,屁股卖的倒是干净!”
“你真当是他自己的心思?”徐阁老瞥一眼儿子。
“当然不是了。”徐璠断然摇头道:“前番冯保来内阁理论,嚷嚷着禁兵缺员严重,要户部拨钱重新募兵。结果被马部堂当场怼了回去。”
当然,自己老子给冯太监打包票那茬,小阁老就不提了。
“看来冯太监还挺执着呢,又把主意打到京营头上了。”徐璠冷笑一声道:“居然能做通成国公的工作,让他交出腾骧四衞来。”
“不过也是,成国公又不打算造反,手里握着那么多兵有什么用?”然后他啪的一声,合上那奏章,嘲讽笑道道:“原先还可以吃吃空饷,喝喝兵血。现在朝廷都揭不开锅了,空饷也没得吃,不如甩掉个大包袱,还能讨好一下陛下。”
徐阶神色稍霁的点了点头,问徐璠道:“那你说,该如何票拟?”
“当然驳回去了!”徐璠不假思索道:“滕祥、冯保、陈洪、孟冲一帮子阉人,想当本朝八虎,做梦去吧!”
徐阶闻言,却暗暗叹息了一声。徐璠的长处在博闻强记、见微知着上。但让他拿主意、挑大梁,却总是差那么点意思。
好吧,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所以他更像是参军,而不是谋主,更没有张居正那份栋梁之才了。
‘可惜,他总是不信邪……’
徐阁老无奈暗叹一声。
逼退高拱后,他知道自己在皇帝心裏肯定印象糟糕,便有意深居简出在直庐中,通过儿子来遥控朝局。
自然也是有意给徐璠独当一面的机会,想看看儿子能不能把这一摊撑起来?
结果自不消提……
其实徐阁老原本还打算,多给徐璠点时间,但昨夜三位大学士的态度,让徐阁老日渐麻痹的神经,一下子警觉起来。
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林莽之间。
他知道,不能再由着徐璠瞎折腾了,必须要自己出手,来收拾下局面了。
徐阶便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