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很好奇,你顶替你堂兄当官,随时都有被拆穿的危险,为何不及时行乐,干嘛要当的这么苦呢?”
“呵呵……”只听郑元昭……我们还是叫他郑元韶吧,惨然一笑道:
“你们这些靠着祖辈荫庇就能高官得做的公子,是不会明白我们底层读书人的苦。”
“我从六岁开蒙,不说头悬梁锥刺股,可也是日夜苦读二十年,无一日敢荒废懈怠。”郑元韶满脸苦涩的回忆道:
“父母为了供我读书,几乎倾家荡产,连给妹妹预备的嫁妆都变卖了。可换来的呢?是我一次又一次落第。我不甘,却又不能看着全家人再受我连累了,只得离开了县学去坐馆教书……”
“我在乡下,给一帮狗屁不懂的孩子,整整教了十年书,你们体会不到那十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要不是老母尚需赡养,我早就跳河一了百了了。”说着,他抹掉情不自禁留下的泪水,怪异的一笑道:
“这时候,出现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施展平生所学的机会,我当然要抓住了!”
郑元韶吐出长长一口浊气,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
“我顶替堂兄当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我就是要争一口气,证明我郑元昭虽然没考上举人进士,却一样能当好这个官!而且比那些正途官当的更好!”
“我要证明不是我不行,我只是缺少一个机会!是这个大明不给我机会!!”
郑元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
徐璠在徐阁老身边,早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
他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道:“郑观察这话,还是留着跟都察院去说吧。”
“不,不可以!”郑元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蹦起道:“我不能让人知道我不是我。那我这二十年所做的一切,就全都变成笑柄了!”
“不能,绝不能……”郑元韶的脸上变幻着恐惧、绝望、不甘的神色。
到最后,他只剩一脸的乞求,颓然低头道:“我真的不能被打回原形,那比杀了我还可怕。”
“比林中丞的知遇之恩呢?”徐璠阴测测问道。
“什么都比不了,没有什么比这二十年的仕途更重要……”郑元韶被击得粉碎,委顿余地,再无半分尊严节操可言。
“放心吧,老兄这二十年的官不会白做的。”徐璠将茶盏递到郑元韶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
郑元韶看着那碗茶,双手举起又放下,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颤巍巍接过了那碗茶。
然后在徐家的兄弟的俯视下,流着泪喝了下去。
“哈哈哈,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有了徐家的庇护,你就是金刚不坏之躯,日后督抚部堂也做得。”
见郑元韶低头驯服,徐璠得意的大笑一阵,才将他从地上扶起道:
“现在我就给你第一个任务,配合我们搅黄了清丈田亩。”
说着,徐璠从袖中掏出一张会票,递到了郑元韶面前。
“拿去打点下面人吧。”
会票上的金额是‘伍仟两’,比方才那张悄然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