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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正享受着驴肠刺身,外面的小太监来报,张相公有要事求见。
“快请进来吧。”隆庆皇帝点点头。
按说,这东暖阁是皇帝的起居之所,外臣不得擅入。但隆庆皇帝天冷不愿去御书房,都是把大臣叫进来说话的。
不一时,长须飘飘的张相公便进来暖阁,行礼问安之后,皇帝看座,又让人给他盛一碗热腾腾的乳汁。
“张师傅快喝一碗暖暖身子。”
“谢陛下。”张居正双手接过那光泽典雅、薄如蝉翼的瓷碗,端起来刚要喝时,才发现这竟是个厌胜瓷。只见碗壁上烧着一副精美的图案,秋千上的男女惟妙惟肖、纤毫毕现。
看得不谷老脸一红,险些呛了奶。
“张师傅怎么了?喝不惯吗?要不换成牛乳?”隆庆关切问道。
“喝的惯,是臣不小心呛到而已。”张居正忙掩饰的笑笑,这节骨眼上,他不能惹皇帝不高兴。便若无其事的重新端碗喝起来。
一边喝,他留神打望暖阁,只见那‘宵衣旰食’的匾额下,紧靠着整齐堆满奏章文牒的书桌的位置,多了一具博古架。上头陈列着各式杯盘碗盏,每一个都极尽精细,美轮美奂。
而且每一个上头,都绘着莫可描述的画面,弄得张相公眼都不知该往哪儿搁了。他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皇帝一边把玩着厌胜瓷,一边翻阅着内阁的票拟,顿时生出自己被玷污了的感觉。
隆庆也有些忐忑,这架子才安上没两天……原先皇帝都是关起门来,和爱妃偷偷赏玩的瓷器的,摆在外头会被妹子骂。
可自己花大价钱烧出来的这套《金瓶梅》周边,若只能藏于暗室,不能堂堂摆出来、让自己随时可见的话,跟锦衣夜行又有什么区别?
终于,前天长公主下江南过冬去了,再也没人管着他了。隆庆赶紧摆起自己心爱的厌胜瓷,每天亲自擦拭,时时把玩,心情那叫美美哒。
隆庆皇帝也不求向来严肃的张居正,能和他一起愉快的玩耍,只要别扫自己的兴就行。他便赶紧转移话题道:“张师傅这么早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张居正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不禁一阵汗颜,暗道真是定力不够,一刺|激就忘了正事儿。
他赶紧搁下瓷碗,掏出帕子擦擦嘴,然后双手奉上那封奏疏,沉声禀报林润遭难之事。
听的隆庆皇帝也是一惊,掉了手中的筷子。“巡抚行辕那么多人,怎么别人都没事,只烧死巡抚和他的亲随?”
“林润还没死……”张居正小声提醒一句,然后道:“此案疑点颇多,当立即安排最得力人手,一面安定人心,平复谣言。一面明察暗访,尽快查明真相!”
“嗯。”隆庆点点头,神色阴郁的沉吟半晌,方开口道:“张师傅是朕最信得过的人之一,朕就跟你实话实说了——林若雨这个应天巡抚,是高师傅安排的。”
“哦?”张居正露出感激与震惊混杂的神情。“高相公这是何意?”
“高师父一直想通过开海禁,来解决朝廷缺钱的困局。”隆庆缓缓道:“去岁那番角力时,张师傅也在场,无需朕多言。”
张居正点点头。当时抗倭胜利,福建巡抚涂泽民请开市舶,易私贩为公贩,就是让走私商人变成合法商人。
并力陈此举利国利民,非但可以忬民困、消倭患、还可以让朝廷每年多上百万两的税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