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赵昊咂咂嘴,感觉茶水里多了一次甘甜呢。
他正不知该如何作答时,张居正却话锋一转,切入正题道:“这次的廷议,虽大违不谷本意,但我也有责任,这裏要向你赔个不是。”
张太岳说着端起茶盏,向赵昊做个敬茶的动作,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这一年多来,不谷数度谋划起複高相公,可每次都无功而返,难免心浮气躁了点儿。无论如何,此次的事情着实考虑不周,对你们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也让人看了笑话,抱歉了。”
虽然张相公的致歉,还是以推脱为主,但以他睥睨傲娇的脾气,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十分难得了。
赵昊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忙摆摆手笑道:“相公言重了,之前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呢。别说教训那帮老西儿了,肯定要被他们摆一道的。”
“哈哈。”张居正露出轻松而惋惜的笑容,这小赵不光年少多金有才英俊,还聪明绝顶、善解人意,若非已经被长公主看上,倒是东床快婿的上上之选。
但说什么都没用了,不谷的女儿岂能做小?
他意义复杂的叹息一声,对赵昊点点头道:“你能这样想,真是再好不过。这件事上,我确实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本想躲出去,来个两不得罪。可谁成想,成了这样的结果,倒显得不谷裡外不是人了。”
说着他愤然道:“虞坡公也真是老糊涂了,这么大的事他不拿主意,偏要让个眼高手低的公子哥做主。早知如此,不谷才不会趟这浑水呢。”
赵昊看着张相公无风飘动的长须,不知这话有几分真假,不过二张理念不合、一生攻受倒是史有明鉴的。
这样想来,其实张居正和晋党应该也不是一路人,他们只是在起复高拱一事上,有共同的利益罢了。而晋党和河南帮如胶似漆的坚固同盟,估计在高拱起复以后,会让本打算和他比翼双飞的张相公,感到十分的难受。
所以,还是要区别对待山西帮和张相公。
对山西帮维持互不侵犯的表面兄弟关系即可,但跟张相公还是要深度绑定的。这样日后在内阁,才能有人替自己说话啊!
赵昊相信以张相公的睿智,不会想不明白,大家是彼此需要的。而且他对自己的需要,其实超过了自己对他的需要。
‘不然张相公干嘛要从天寿山带水回来请自己喝茶?’某位自我感觉良好的赵公子,如是想道。‘当然,他要让闺女在这儿泡茶,就更完美了……’
……
双方都有媾和的念头,交谈自然蜜里调油。
张居正从一旁的书本中,抽出个信封递给赵昊道:“为了表示歉意,不谷写了封信给玄翁,好好劝了劝他。你到了新郑带给他,应该能起点作用。”
“多谢相公。”赵昊高兴的双手接过,郑重收入袖中。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张居正又给赵昊沏了杯茶,轻笑道:“新郑公是干实事的人,对你这种能做事的人,天生就有好感。再说他下野两年了,心裏能不着急吗?给足他台阶他一定会下的。”
“那我心裏就安妥多了。”赵昊呷一口茶水,对张居正笑道:“其实在下对新郑公虽然谈不上恶感,却也没什么了解。这次之所以愿意去一趟新郑,一是局势所迫,二是因为相信张相公的眼光。您推崇备至的高相公,一定一位治世能臣。”
“哦?”这马屁拍的高明,就连已经有免疫的张居正,都忍不住笑问道:“你就这么相信不谷的眼光?”
“完全相信,因为英雄识英雄,英雄惜英雄嘛。”赵公子语带双关地答道。
“喔,哈哈哈……”张居正指着赵昊,不禁放声大笑起来。“你这家伙,脸皮还真是厚,连自己一块夸进去了!”
却也没说你不配……
“好,我承你的人情。”张居正拍了拍赵昊的肩膀道:“你放心,高相公是说话算数的,他做不到一定不会答应,他答应就一定会做到。”
“退一万步讲,朝里不是还有不谷吗?我既然做了这个担保,将来自然不会坐视高相公出尔反尔的。”他又给赵昊吃颗定心丸,意味深长道:“咱们总是站一起的。”
“是,咱们总是站一起的。”赵昊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要是没廷议那一出,他甚至可以流下激动的眼泪。
眼下,就已经是赵公子的极限了。唉,功夫还是不到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