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衙中,正在上演全武行,忽然有传旨太监满头大汗冲进来,说两宫宣两位神医火速觐见,冯公公请赵公子也赶紧一起去。
赵昊便站起身来,朝着张守直拱拱手道:“抱歉部堂,晚辈先走一步了。”
“快去快去,宫里的事要紧。”张守直忙不迭将他送到院中,待赵昊的身影消失在仪门后,他叹了口气,对身后众人道:“这阵子大伙儿辛苦了。都散了吧,回去好生歇几天……”
“遵命。”朱时懋和皇家海运的谈判团自然求之不得,马上收拾东西闪人。
杨巍却难以接受,这不让自己枉做了恶人吗?
待外人走光,他忍不住对张守直道:“部堂,这次半途而废,下回再吓唬他们就不灵了!”
“下回?”张守直看他一眼,满脸苦笑道:“二山,你刚进京可能不太敏感。没听出来吗?宫里出大事了!”
“没听出来。”杨巍是葱党,肠子弯弯少,又刚进部不久,确实还没摸着门道。
“刚才,那传旨太监,说的是两宫宣神医火速觐见,这一句话,透露多少消息啊!”张守直便小声分说道:“按规矩,无圣旨,外臣不得入禁宫。现在两宫不经皇上,直接出懿旨传民间的神医,你说是几个意思?”
“再说,我大明只有一位皇后,什么时候可以公然说是‘两宫’了?”顿一下,他又幽幽道:“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要两宫并尊,邀宠媚上了……”
“……”杨巍听得后背直发凉,半晌才涩声问道:“部堂,这些人是元翁的人,还是张相公的人?”
“他们来找的是谁啊?”张守直投去看白痴的目光。
“赵公子,他是张相公的女婿……”杨巍脸色煞白,这才明白部堂为什么说谈不成了。
想到自己方才对赵公子喊打喊杀的样子,杨巍一阵冷汗津津,恨不得那轱辘不算,掐了重拍……
“部堂,皇上真的?元翁真的?”他巴望着张守直。
“皇上凶多吉少,至于元翁,唉……”张守直长长一叹,他也是嘉靖二十二年的进士,外人眼中的铁杆高党。想到自己半生奋斗,却因为被旁人牵连,就要化为泡影,他便万念俱灰,觉得不如遁入空门。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
等赵昊赶到‘清河县’最大的那座花园子时,万密斋和李时珍已经进去聚景阁有一会儿了。
阁外卷棚下,立着焦急的高拱和张居正。还有高仪和成国公,不过这两位身体都不好,是坐在杌子上的。
赵昊还看到了鸡公公的身影,知道干娘也闻讯赶来了。
看来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的情况大不妙了……
他上前向一干公卿大臣行礼,高拱目光空洞的点点头,张居正给他意味深长的眼神,高仪勉强露出一抹沉重的笑容,只有成国公热情的为他点赞。
焦急的等候了一个多时辰,冯保从聚景阁中出来,走到赵昊面前低声道:“两位娘娘请赵公子进去。”
又对成国公和三位大学士道:“两位娘娘也请四位进去一起拿个主意。”
“遵旨。”五人赶紧整整衣冠,垂首走入堂中,向珠帘后的两宫行礼。
一个抽泣的女声叫他们起来,然后带着哭腔道:“两位神医,你们说吧。”
“是,娘娘。”万密斋和李时珍赶紧恭声应下,然后转过来对赵昊道:“别的法子都没用了,只有出绝招了。”
“用吧,别忘了做皮试。”赵昊点点头,算是完成授权。
“嗯。”李时珍微微颔首,转身进去内间,准备皮试。
“万大夫,”万密斋本想也跟着进去,高拱却叫住他,用苍老的声音问道:“圣躬如何?”
“很糟糕。”万密斋沉声道:“简单说,之前的治疗,只是祛除了体表的毒,但没有祛除体内之毒。现在毒已入脑,所以引发了皇上昏迷。”
说话间,珠帘后的抽泣声越发明显了。
“……”高拱身子明显晃了晃,张居正赶紧扶住他。然后高阁老巴望着万密斋问道:“那用你们的法子,可以救得了皇上吗?”
“首先要做皮试,合适用药才能注射。”万密斋缓缓道:“其次,此毒对人脑的损伤是不可逆的。所以就算能把病人救回来,也不可能複原如初,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比如呢?”高拱艰难问道。
“痴獃、瘫痪,失明、失聪……”万密斋每说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重重打在高阁老的心口,让他直欲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