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的硝烟弥散向天空,让北归的雁群避之不及。
若能借助大雁的眼睛,便会看到无比震撼的一幕——无数骑兵裹挟着漫天的烟尘,从四面八方冲向了那个九宫格的方阵!
红缨蓝甲的骑兵们将打空了的三眼铳当做长柄铁锤挥舞着,呐喊着,企图冲乱和割裂子弟兵那薄薄的战斗队形。
然而这种空心阵型是目前步兵对付骑兵的最优解。
表面上看,人员越密集,似乎越有利于抵抗住骑兵的冲击,就像西班牙方阵那样。但实际上不是的。
首先,只有前三排的火枪兵能输出伤害。从第四排开始,大量在方阵内层的士兵,被前面人挡着,根本没法投入战斗。
而且骑兵加速几百米的巨大动能,能将密集阵型中的五个步兵撞飞,同时让他周围五个步兵站立不稳。相当于一个骑兵撞上去,就能让十个步兵失去作战能力。
密集方阵等于完全吸收了骑兵的伤害。反而是松散空心的阵型受到的伤害小。
所以直觉有时候往往是不准的,但数学从来不会骗人。
一个好的阵型,要让尽可能多的士兵进行有效战斗,整体才能输出更高的伤害。对远程兵种来说,就得有更长的战线,这样还可以让尽可能少的士兵,面对单个骑兵的冲撞。
于是三排战列线的空心方阵便应运而生了。
火枪兵从占据方阵的面积,变成了占据方阵的周长。这一革命性的进步,使方阵火力增加三倍。
而且子弟兵方阵无论是连排人数,还是营方阵间的距离,都是经过严谨计算和实践检验后,得出的最优解。
搭配上性能优异的万历式步枪,彻底为骑兵这个曾经的战场王者,敲响了退出历史舞台的丧钟!
但没有王者会心甘情愿让出自己的王座。哪怕已经注定要落幕,依然要为尊严而战,给自己一场体面的谢幕演出……
……
尽管遭遇了空前猛烈的火力打击,神枢营骑兵还是灯蛾扑火般前赴后继。
见前方战局吃紧,尹秉衡毅然将自己的预备队,一股脑投入到了战场中。
在子弟兵高效的杀戮下,官军骑兵人数却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地增加,就像可以死而复生一般。
整个大方阵都遭到官军的迂回和包抄,尤其是两翼的营方阵,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不要命的骑兵用血肉之躯踏平了营方阵间的铁丝网,将九宫格东北角的三营方阵团团围住。
看着人数多得吓人的骑兵铺天盖地而来,早晨还被演讲和战鼓激励的斗志昂扬的民兵们,此时此刻又感到了恐惧。很多人的手开始颤抖,装弹的动作开始变形,怎么也没法把那该死的通条塞进枪管中……
甚至保安支队的队员也开始紧张了。
好在顶在前面的是内衞支队,他们的战斗力、战斗意志和荣誉感之高,完全超越了敌人。也超越了当世所有军队一大截!
“近衞军!”胸前挂着一级战斗英雄勋章的三营长,高高举起指挥剑!
“死战不退!”内衞士兵们齐声大喝,如雷贯耳。让有些动摇的民兵们精神为之一振。
有敌人不断冲到三十米内,军乐手依然稳定的敲打着军鼓!内衞士兵仍旧有条不紊的快速装弹,稳稳举枪瞄准,丝毫没有动摇。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匀速发射。
少数冲到眼前的骑兵又有什么用?内衞士兵们的步枪刺刀同时迅速刺出,马过人不过……
有了强大的主心骨,身后的士兵们也稳定下来,不断的射击、射击,终于熬过了艰难的一段。临界点一过,压力快速减轻。
其实骑兵冲入营方阵间的‘胡同’是自寻死路的。因为会遭到两面夹击。所以虽然看上去声势吓人,实际上很快就全都被击毙了。
当后头的骑兵发现,无论前面的同袍怎么冲击都无济于事。己方不断倒毙堆积的人马尸体,甚至已经严重阻挡后续战马前进时,他们终于崩溃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调转马头逃跑,然后便像雪崩一般蔓延开来,后头的官军骑兵再也没有战斗的勇气,丢下后头的五军营步兵,迅速撤出了战场。
那些冲在前头的骑兵登时落了单,赶紧拨转马头,慌不择路的逃跑。还不时回头看看,唯恐被子弟兵那可怕的火枪击毙。
然而前线的连长们却下达了停止射击,检查装备,运送伤员的命令……
此战的目地是以战止战。眼下方阵外半径一里的一圈,已经血流成河,密密麻麻全都是倒毙的人马尸体了。
血已经流的够多了,没必要再对逃兵出手了。
很快,伤亡情况便汇总到了郑一鸾那里。
“我军阵亡四人,重伤十八人,轻伤六十人。”支队参谋长禀报道。
“抓紧救治。”郑一鸾微微蹙眉。说实话,三大营的战斗意志有些超出想象。他本以为几轮排枪下来,就应该溃不成军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能逼得子弟兵一度要用刺刀解决问题。
这些重伤员基本都是在近战时,被骑兵的三眼火铳砸伤,或者被战马撞伤的……
“还是有些托大了……”他不禁暗暗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