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谨夫人再也没有原来的坚强稳重了,也哭了起来,哭过后说:“我们也不相瞒,实话告之吧。”
淳老爷点头道:“我全名淳越,是江南小村一书生,家贫,仅有一个七十多岁的奶奶相依为命,奶奶自小对我疼爱,家中田土从不沾手,只让我尽心读书,我也不负重望,十六岁便中秀才,打算借钱进京考试,不想在那年奶奶也因急病过世,已经借钱的乡亲都找借口要了回去,不要说进京赶考,像我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温饱都成问题,只能写些字画在街上叫卖,只能勉强糊口。乡中多是目不识丁之人,买我字画只是乡亲可怜我,要不饭都吃不上。后来我一咬牙,南下广陵,那里人多繁华,说不定能遇到赏识我的人,没想到却遇到了我一生的致爱。”说完便深情望着谨夫人继续道:“夫人原是广陵富家小姐,全名欧阳谨儿,家中兄妹最小,是唯一一个女孩,但家教严谨,丝毫没有小姐的脾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祖业专营饰品,因做工精美,设计独特,受各地方身份高贵的妇人追捧,曾传宫中贵妇都常常有遣仆人南下广陵采购,几乎垄断整个江南的饰品产业。特别是谨儿的设计样稿一出,购买之人几乎挤破门框。谨儿也因为名震江南,妇流之辈无人不晓”
谨夫人说道:“哪有老爷说的这么好,老爷才是侠义之人,品德高尚,当年我受江都王爱姬之邀,亲自为她设计首饰一套,在去的路上遇到地痞流氓在市场闹事,不料失手,一刀砍在我坐的马车身上,牵车的马受到惊吓,路边一对乞讨的母子来不及闪躲,眼看就要被马踏上,这时有一文质彬彬的书生眼疾手快,将两人拉到旁边,这才幸名于难,受惊的马车连跑了一条街才被制住,我当即与兰儿下车回去看他们。只见那书生手撞到摆摊的竹签,衣服割烂不说,手臂到肩膀割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地下已经留了一滩血。当我提出赔钱给他时,他竟然不接受,还安慰我只是意外,与我无关。我看与那淖姬相约的时间紧急便没有多留,便上车去了江都王府。一直到下午再回来时,看那书生挂了十来幅字画在卖,想想愧疚,回家后便让兰儿叫个仆人去全部买回来了,我本来就爱字画,买回来后细细研究,发现这书生字体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再看那画上的小白兔,维妙维肖,栩栩如生。如此才华横溢的书生怎么流落到卖字画为生,真是可惜。正巧爹爹进来询问今天去江都王府一事,我便实话告诉他了,顺手将一幅字给爹爹鉴赏,爹爹看后也是赞赏有加,加上之前那书生不受无故之钱财,爹爹便决定帮助那书生考取功名,好为国效力。经过我爹的再三邀请,那书生才愿意住到我家里来,那书生傲骨铮铮,决意住在柴房,白天帮忙做家事,夜晚或闲暇之余苦读诗书,不受无功之禄,爹爹更是佩服不已。我也经常留意这书生,不知不觉已经爱慕上他了,应该你们也猜到,那书生便是老爷。日子就这样平淡得过了,不想有一天,江都王派人来信,说是要替广川王订亲,家里乱作一团,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得广川王又会看上我呢,我还没见过广川王呢,他也是没有见过我。因家教严谨,我极少外出,虽然我参与首饰设计,但几乎不与外人见面。”
淳老爷接口道:“经过多方打听,原来是广川王前段时间来江都王府游玩,看上江都王爱姬淖姬,淖姬便说道:“妾是只平庸姿色,要称美人,谁也没有那聚宝堂的欧阳谨儿美,那天到府上来帮我设计首饰,第一眼看着,真是惊为天人呢。”这广川王是何人?民间均传他为人巧诈奸佞,卑下奉承,表面上谦卑恭敬讨好人,内心却刻薄阴毒。且好女色,多有宠幸的姬妾。各往来使者以及过路旅客因为广川王险诈邪恶,不敢留宿邯郸。要是平常人家,与王家结亲都巴不得,可谨儿学识过人,品德端正,哪里会接受自己的丈夫如此邪恶?便死不答应,欧阳老爷也是重金聘请多位名人去游说周旋,均无法将这亲事推掉,谨儿痛苦不堪,竟然割脉自杀,刚巧我因受谨儿恩情,便托兰儿带我当面谢她,兰儿让我在外厅等着,她进去请谨儿,不想看到满地鲜血,我听到惊叫声,赶紧进去一看,因此算是救了谨儿一命。”
谨夫人回忆往事,眼睛朦胧:“我是家中老小,爹娘对我宠爱有加,见我寻死,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折磨,可是能怎么样,就是让我逃跑又能逃到哪里去,总不能平白无故说人不见了。而且那江都易王有勇有谋,十分骄纵,怕是跟他没法交待,我一走会连累了整个欧阳家族,想想也只有寻死这一条路。还好老爷想出妙计,跟爹爹一说,爹爹便答应了,爹爹的眼光没错,老爷是值得托付的人,只叫我赶紧收拾细软与淳越出城,其它的事情他会处理,兰儿丫头死要跟着侍候我,我没法,爹爹也想这样路上有个照应,便答应了,我们连夜出城,在路上老爷才跟我说了那妙计,就是去义庄买了两具无认认领的尸体,放到我闺阁中,再放一把火烧了。家中亲人便拉着这两具焦尸去找江都王理论,江都王看到如此,还是不肯相信,派兵将欧阳府与有关联的亲戚家搜了个遍,还在城中贴了悬赏令,我们一直逃,越偏僻的地方越好,走着走着遇到了一个专门来汉地批发货到兰国卖的老商人,他听了我们的事情也很同情,问我们愿意不愿意来兰国,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下,不想再这样没有目的的走了,决定跟那商人走,虽然一路很辛苦,但总算可以安定下来了。想想都已经逃出来了,什么苦难都会过去了,没想到遇上今天的事,老爷,兰儿,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当初如果你们留在汉地,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还要搭上四个无辜的孩子。”
一旁的兰夫人起身跪在谨夫人面前:“小姐不要这么说,没有你,三十年前我就饿死了,从你救我一命开始,我就发誓要做牛做马报答你,我跟你三十年,虽然说是丫头,可是你对我哪里像是丫头,倒像是姐妹,府里的丫头都羡慕我命好,才能侍候到这么善良的小姐。我也没想到我有生儿育女的一天,都是小姐恩赐的,小姐为了说服老爷纳我为妾,整整求了老爷三年,说了多少话,费了多少心思,怕是只有老爷知道了。现在能活到这么大岁数,我知足了,只是小姐这么善良,老爷这么仁义,小孩也才出生,好日子才开始,不应该就这样死了,老天啊,这都是为什么啊?”谨夫人与也忍不住,抱着小孩痛哭起来。
旁边的三个兄弟与郭家人都痛哭不已,为那些不公平的遭遇,也为即将到来的灾难。只有淳老爷强忍眼泪,他们背井离乡,饱受思念亲人之苦,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难道就只能认命,没有什么办法了吗?(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