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站起身,皱眉,终于发现这辈分不对。宛湾叫他哥哥,叫林桂香阿姨,那他岂不是要叫南雅阿姨?
屁!
他虽然不知道南雅的确切年纪,可她看起来非常年轻,按宛湾的年纪算,撑死了也不会超过二十三。
“两个水蜜桃。”宛湾清脆道,递去五角钱。
林桂香递给宛湾两根棒糖,宛湾接过便急哄哄地撕糖纸。周洛见她费力,拿过来帮她,小家伙抬起头,黑眼睛滴溜溜盯着他的手。
周洛有些好笑,却听陈钧他姐姐陈玲在旁边感慨:“小丫头长得真俏。——造孽哟,冲这么漂亮的娃,也该消停点。”
周洛脸色微变,低声:“你在小孩面前说的什么话?!”
旁边立刻有人帮腔:“指头大点小布丁听得懂什么?她说的哪点不对?”
陈玲道:“就是。打架就算了,夫妻被窝里那档子事往派出所里闹,她也不嫌害臊。有本事勾引人就得有本事忍着挨打。”
这群人个个都有挨一句回一百句的本领,周洛没心思引燃战火。
林桂香看不下去:“都少说一句。小孩子面前积点儿德!”
好在宛湾注意力全在糖果上,并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周洛把棒棒糖递给一脸期待的宛湾,问:“知道回家的路么?”
宛湾含着棒糖,脸颊鼓起来一坨,乖乖地点头。
周洛还是说:“我送你回去。”
“谢谢哥哥~”宛湾晃着小短腿,哒哒哒跟他走了。
……
南雅在家做饭,看到周洛领着宛湾出现在面前,有些意外。很快了解事情经过,对周洛道了谢,看向宛湾,眼神些微严厉。
宛湾立马扑上去抱住她的腿,如小考拉抱树枝,嫩嫩地叫:“妈妈——”
南雅轻声:“撒娇是没有用的。”
宛湾扭啊扭:“有用的有用的,我最爱妈妈。”
南雅轻轻瞪她一眼,再次给周洛道谢,又温温地对他笑了一下。
周洛呼着气,揉揉头,准备走,却又没动。
那几秒沉默而隐约的生疏里,南雅微微垂眼,上下扫了周洛一遭,目光最终又落回周洛眼睛里。
周洛心一抽,机械地掏出一块钱给她,说上次少找了。
南雅接过,钱又皱又湿,她弯了一下唇角:“谢谢。”
娃送到了,钱也还了,再赖就说不过去了;周洛这么想着,说:“有水喝么?”
……
南雅背对周洛站着,洗青菜,剥河虾,切肉丁,撕香菇,锅碗砧板乒乒乓乓响。
她头发拿筷子插成蓬松的发髻,穿一件月青色的短旗袍。
无袖,露出白白的肩膀;掐腰,像一扭就会断;下摆在膝盖以上,两段小腿又直又细。
因为乾着活,她背影始终轻轻晃着,头发也在晃。
周洛肆无忌惮地享用她的背影,一瞬不眨,
热。
厨房里只有最简单的排气扇,窗户上沾满油烟,乌漆抹黑。
锅里的水沸腾起来,白蒙蒙一片雾气。食材刚剁碎,丸子还没捏好,南雅手忙脚乱,汤匙、砧板、瓷碗依次作响。
周洛看见她后边的碎发湿了,粘在脖子上。
她转身拿调味料,他又看见她的脸热得红彤彤的,汗水细细密密。
她去勾窗户上的插销,想推开窗户通气,伸手踮脚,裙摆又往上拉了点。
周洛觉得灶上那锅水要把厨房煮沸了,他拎着领口用力扇了扇衣服,还是热。他一声不吭地起身,走到南雅背后,低低地说:“我来。”
周洛的声音已经过了变声期,有些嘶哑。
他轻易地抬手勾到插销。
“吃了什么长这么高。”南雅后退,捋一下耳边的湿发,手肘极轻地碰到周洛的胸膛。他的腿颤了一下,一瞬间又起了生理反应。
该死!
周洛咬紧牙,侧身挡住下边。
他头上直冒冷汗,紧张又惊恐,却更冒出一股子把她推到桌上让他扑上去疯狂一番的冲动。
要死了!
他狼狈地背对着她,使劲浑身解数克制住。
周洛抽开插销把窗户推开,夕阳烤过的风吹进来,他手上沾满油污。
身后南雅说:“我去给你拿洗洁精。”
周洛:“你忙,我自己去。”
周洛落荒而逃。
……
他们家和周洛家一样,在后院洗碗,水管旁的青石板上放着洗洁精。周洛一身冷汗,筋疲力尽;他望着后山上的树林发了好一会呆,那一处才渐渐软下去。
他拿冷水洗了手,还是热,又把手臂和脚冲一遍。
流水哗啦,他似乎听到一声清脆的砸碗声;他立刻拧紧水龙头,侧耳,厨房里噼里啪啦。
周洛拔腿就冲回去,听见南雅极低的警告:“宛湾在家,你别发疯。”
周洛刹停在厨房门口,南雅已转身过来往沸水锅里下三鲜丸子,表情平静淡漠,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
可厨房里的气息剑拔弩张。
徐毅和周洛四目相对。
清水镇地小人少,多少有些眼熟,周洛和徐毅打过几次照面,徐毅看着有模有样,给人初印象是不错的;也在小卖部那八卦根据地听过,风评明明是个潇洒懂礼的人。
徐毅也觉得周洛眼熟,但没想起来,看一眼他的校服才开口:“一中的学生?”
“是。”
“你……”在我家干什么?
“宛湾在我家买糖,我妈怕她被车碰到,让我送她回来。”周洛应对自如,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难怪眼熟,原来是桂香姐的儿子。”徐毅说,脸上并无缓和,看一眼南雅,后者跟周围两人都不存在似的。
“谢谢。”徐毅说,看着周洛,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周洛后来一直没搞明白那一刻自己是怎么想的,但他的确非常流利地说了一句:“我爸今天加班,我妈照顾店子,我在这儿蹭一顿饭吧。”
这下南雅回头了,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那眼神异常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