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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 外国人汉斯是来工作的,就算真正来燕支胡同,也得是跟贺译民有所交情, 并且,在贺译民专门请的情况下,人家才会上门做客。

所以, 超生兄妹并没有等到外国人来胡同里。

反而, 因为杨奶奶死了, 陈月牙带着几个小崽崽, 专门卖了一口棺材, 开车到市里, 把杨奶奶给收敛了, 认认真真办了场丧事, 然后再拿车拉着棺材, 拉回清水县,在后山找了块墓地,就把杨奶奶给安葬了。

贺帅是当仁不让的大孝子, 斌炮和超生则是小孝子, 因为他们一家丧事办的认真, 还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 当然,谁不得说一句,贺译民俩口子不但人品好,人也足够仗义呢?

而超生呢, 在认认真真给杨奶奶磕完头, 当完孝子之后, 如愿以偿的, 得到了一只白白的小鸽子。

这可是陈月牙在杨奶奶所养的鸽子里,挑出来最干净,最白,也最漂亮的一只,致于剩下的,她全让街坊邻居们分走了。

而那个白眼狼杨胜宝,自打杨奶奶死了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发丧完了杨奶奶,贺帅就准备到市里,继续去盯着王进义、杨胜宝和金换几个,毕竟那几个家伙准备倒卖国家的文物嘛。

但是,很多事情巧就巧在这儿。

做为家里的大保姆,贺帅正在认真的教斌和炮中午怎么给自己热饭吃呢,突然就听见一阵扬天的音乐声,那声音听起来,简直就跟鸭子给人踩着脖子,或者锅铲敲着锅沿一样,咚咚咚的作响。

“哥哥,外面肯定有好玩的东西,咱去看看吧。”正在学如何换蜂窝煤的贺斌一听这音乐声,就有点儿按捺不住自个儿了。

贺帅也觉得纳闷儿了:这什么音乐啊,听起来怎么吵的人脑壳发痛?

出门一看,呵,大新鲜。

有一帮子年青人,往河畔的林子里挂了个大录音机,放着咚次哒次的音乐,头发长的都跟二流子似的,个个儿穿着喇叭裤,正在林子里群魔乱舞。

这些年青人里头,其中有俩,还是胡同里的孩子。

一个是秦三多的儿子秦七宝,还有一个,就是王大妈家的张强,一人一条喇叭裤,跟着一群小流氓,摇头晃脑,跳的甭提多热闹了。

不说秦三多,就连何向阳都得叉腰骂上两句:“贼迷日眼,败坏风气,这都哪来的二流子,赶紧把他们给抓起来。”

当然,有秦三多在,那帮混混立刻就被赶跑了。

而秦七宝的喇叭裤裤脚,也无情的给秦三多剪掉了。

把儿子逮进胡同,秦三多脸上无光呐,想他堂堂一个街道办主任,儿子居然带头耍流氓,搞风化,还大跳什么‘迪斯科’,要不是大家拦着,他当时就能把秦七宝给逮起来,送公安去。

当然,大家也都议论纷纷,这才抓了个程大宝,又是哪儿来的流氓二流子,跑清水县撒野来了呢?

唯独贺帅站在远处,咧着嘴巴就笑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小帅,你在说啥?”秦七宝给他爸剪掉了裤脚,还打烂了屁股,一瘸一拐的问。

贺帅笑着说:“七宝哥,喊你一起去跳舞的那几个人里头,是不是有一个叫王进义,还有一个叫金换?”

“对啊,还有一个叫杨胜宝,迪斯科跳的特别好,人家拿我当哥们,才到林子里来跳舞,你可看看我爸,干的那叫人事儿吗,把我好哥们全赶走啦?”七宝颇为气愤的说。

贺帅点头说:“秦伯伯确实落伍啦,七宝哥,你的舞跳的可好啦,真的。”

给胡同第一帅贺大帅夸舞跳的好,秦七宝立刻就得再扭一扭屁股:“那是,我敢说,咱们县城里,我的迪斯科就没对手。”

贺帅怀里抱着一个煤夹子,笑望着秦七宝进了门,转身,也回自个儿家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他本来计划的好好儿的,是准备到市里头去跟踪王进义和金换几个,查他们的犯罪证据的,但没想到,他们居然跑到清水县来了,而且,还跑到燕支胡同,把正值中二期的秦七宝和张强给勾搭上了。

这不明摆着嘛,他们想倒卖恐龙蛋的买家,就是钢厂来的工程师汉斯。

之所以专门勾搭秦七宝,肯定也是想在燕支胡同里安个两个眼线,借此,想办法靠近汉斯的。

作为一个才九岁的小屁孩儿,贺帅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得,从现在开始,等外国人吧。

几个小崽崽真的好激动啊。

清水县人本就好客,陈月牙更是个好客之人,邓翠莲和刘玉娟就更甭提了,好客的不要不要的。

也不知道邓翠莲从哪儿听说那个外国人汉斯特别喜欢吃,而她呢,恰恰又会做饭,而且,她并不知道中西方人的胃口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不陈月牙忙着卸的确凉,跟付敞亮一起研究该怎么做衣服,趁着过年赚一笔,就给了刘玉娟十块钱,让她去买菜烧饭。

邓翠莲在这种事情上当仁不让要拨尖,从大嫂手里抢走那十块钱,到了市场上,直接买了二斤羊肉,七八只巴掌大的小鲫鱼,三个肥肥的大肘子,回家就准备做饭了。

“翠莲,月牙说了让我做饭,你抢的什么先儿啊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吃屎都吃屎尖尖?”刘玉娟跟在邓翠莲屁股后面问。

邓翠莲得意着呢:“大嫂,你三代贫民,鱼都没见过,哪知道怎么做,赶紧给我刷锅扫地洗菜,今天晚上的硬菜就由我来做。”‘

刘玉娟一边在冷水里刮着鱼鳞,气呼呼的就在想,自己啥时候能压邓翠莲一头呢。

这女人自打进城之后,不但尾巴翘的厉害,整个人都快飘上天了。

超生可不知道大婶婶和三婶婶之间无休止的斗争。

她只知道,因为家里要来个外国人,俩婶婶正在给自己整硬菜呢。

鱼可是超生的最爱,但是,她原来吃的可都是大鱼,今天这巴掌大的小鱼,超生还不知道味儿怎么样呢。

“小黄鱼,婶儿给你们炸的干干的,到时候拿酱油一烧,那味儿,一次能下三碗饭。”邓翠莲悄声说。

刘玉娟剥完了鱼鳞还得出煤灰,倒垃圾,搞了一身灰头土脸,时不时看邓翠莲一眼,就觉得来气儿。

当然,她也专门盯着,想看看邓翠莲能做个什么花样儿出来。

结果人邓翠莲一会儿炸鱼,一会儿炸肘子,炸好了肘子,又拿冰糖炒糖色,放葱姜蒜,再拿酱油调了汁儿的卤,放到蜂窝煤炉子上,把炉子往院子里一端,隔壁的何向阳就开始打喷嚏了:“香,谁家在炖肘子,这可真香。”

王大妈家,自打孙自敏上班,月月拿工资之后,肘子虽然稀罕,但偶尔也能吃一个了,嗅了一鼻子说:“邓翠莲做的,咱们胡同里没人的茶饭能比得过她。”

超生正好出来溜鸽子,搭过话茬儿说:“就是,我三婶婶做的饭饭最香啦!”

这不,赶到下班的时候,一大盆,三个炖的油汪汪的肘子,一大盆拿葱爆的薄羊肉片儿,还有一小盆干炸的小黄鱼,就等陈月牙回来烙饼子吃了。

用死面薄饼卷上这么几盘子硬菜,那吃法,不说外国人,邓翠莲觉得,就是玉皇大帝,都得给香的跳到凡间来。

但是,今天贺译民回来的,居然比陈月牙还早。

一进门,闻着满屋子的香味,贺译民在门口就停顿了一会儿,对上大嫂,得问一句:“今天什么日子,做这么多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