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五月份啦。
喜鹊在枝头叫喳喳, 花儿都开谢一茬了。
一大清早,刘玉娟脚步匆匆的往燕支胡同赶着,走到街口, 就碰见秦三多和拄着拐的宋小霞在聊天儿。
“那商场叫百顺, 为啥不给咱街道交钱呐, 秦主任,咱的罐头厂和服装厂,陈月牙可是月月给咱们交钱的, 她开商场的钱哪来的,还不是从咱们街道赚出来的钱,这个商场可不能让她一个人白拿, 咱街道必须收一笔钱才行。”宋小霞说。
秦三多边听边笑,指着路说:“宋小霞同志,少管这些事儿, 看着点儿路,赶紧回家去。”
刘玉娟看宋小霞一瘸一拐的走了,就跟秦三多走一块儿了:“秦主任, 我看这胡同里眼红我们家的人不在少数啊, 这城里人咋都见不得人过日子呢?”
你以为一个商场容易开吗?
五万块扔进去都不见个响儿, 然后还得自己掏钱来重新收拾它,收拾完了才能坐地招租, 招租也不是那么好招的, 你得卡人, 还得卡他卖的东西, 有些人是认认真真想做生意, 但还有些人就是想借着百货大楼的名气, 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 捞个过水面就走。
这些全得刘玉娟和陈月牙几个盯着,看服装看副食,最关键的是看品质,这都忙活半年了,还没收到过一分钱的租金。
可偏偏就有人急眼儿了,你说怪不怪?
“羡慕人不是人之常情吗,宋小霞就是胡搅蛮缠,你们放开了干你们的,改革开放都一周年了,再讲集体主义那就是扯犊子的王八蛋。”秦三多挥着手说。
眼红别人有啥用?
宋小霞的丈夫张盛据说马上要出狱啦,等出来,知道她和程大宝的事儿,不打死她!
超生兄妹的早餐是冲好的奶粉,加上煮鸡蛋,一人还有两块酥皮点心。
“小帅,这点心的味道怎么样?”陈月牙梳着头发,回头问儿子。
贺帅兄弟正是长骨头的时候,给头牛都能吃得下去,有甜的就行,哪管它味道怎么样,点头如捣蒜:“妈妈,好吃好吃!”
唯独超生皱着眉头,吃的慢悠悠的:“妈妈,这个里面加的是糖精,不是白糖和蜂蜜哟,我要吃昨天那个加了白糖和蜂蜜哒!”
“你这小嘴巴咋这么灵呢?昨天那个酥皮点心是另外一家子,那家子的东西确实好吃,妈妈明天才能再给你带俩回来,今天先吃这个吧。”陈月牙说着,在一只笔记本上打了个叉叉。
回头看刘玉娟进来,把笔记本递给了刘玉娟:“看我上面画的名字,打勾的那些是可以进场的,没打勾的这些,给再多的钱咱也不要,开了商场就得讲质量,不说衣服什么的,副食品尤其重要。”
“这副食品,全靠超生的嘴巴来判断的吧,超生,大婶婶尝着一个味儿的东西,你怎么就能尝出不一样来呢?”刘玉娟摸了摸超生圆圆的小脑瓜子。
超生舔了一口鼻尖儿上的奶粉:“妈妈,这个奶粉最好喝啦。”
得,陈月牙看一下奶粉的牌子,记下来,这个奶粉谁要是有,就可以让它进驻了。
总之,承包商场,不说望京,就全国,这也属于摸着石头过河的新鲜事儿。
坐地招租,第一天发出招租公告,来承租铺面的人就差点把百货大楼的大门给挤破,在别人看来,确实足够眼红嫉妒,羡慕恨的。
只有陈月牙自己知道,你要不把好了质量关,那个百货大楼它倒起来有多快。
而今天,其实陈月牙还有一件埋在心里的高兴事儿,跟谁都没有说呢。
出门的时候,超生指着房梁说:“妈妈,快看燕子,燕子拉粑粑啦!”
农村人家燕子筑窝得多,城里人家还鲜少有燕子来筑窝的。
有燕子来筑窝,那证明这家人日子过的好,邻里之间和睦。
就为这窝燕子难得,超生外婆都专门放下大孙子,专门跑陈月牙家指导了一回。
至于胡同里别的邻居谁不羡慕?
最近胡同里得吵架声,都为了这窝燕子,几乎没有啦!
“小帅,把煤簸箕放在下面,声音别太大,别吓到了燕子。”陈月牙话音才落,二斌嗖的一下,已经把簸箕端来,放在房梁下面了。
正是小燕子要长大的时候,一个个伸着小嘴巴,在窝里叽叽喳喳的叫着。
超生把自己吃剩的半个酥皮点心放到了台阶上,出门的时候,还在挥手跟燕子说再见。
出来牵上妈妈的手,超生若有所思:“妈妈,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吧,眼圈黑黑的呀!”
“妈妈操心商场的事儿,确实没睡好,就你个小瓜蛋儿,呼噜呼噜,睡的可好了!”妈妈说。
超生握上妈妈的手:“我要给你点小须须的灵力啦,你感觉到了吗?”
陈月牙觉得小丫头既搞笑又好玩,握着她小小的手,认真说:‘感觉到啦!’
还真的,给闺女握握手,陈月牙会立刻觉得自己精神不少,尤其是她的皮肤,虽然一直忙碌,但比别的女同志好得多。
得,谁叫她闺女是颗小人参呢,估计还真是人参的作用!
顺路看超生兄妹进了学校,陈月牙跟刘玉娟俩一路小跑,去长途汽车站搭汽车上望京。
这一路就得跑掉一小时四十分钟,才能到商场。
到了商场,刘玉娟进商场了,陈月牙还得倒趟公交车往公安局去。
因为最近公安局事儿多,贺译民晚上下班晚,都是住在宿舍的,她下了公交车就直奔公安局。
贺译民现在坐机关了,人前是领导,陈月牙才迈步进去,就听他头都没抬的说:“进来要敲门…怎么是你?”
陈月牙笑了:“怎么,我不能来?”
“这有什么不能来的,钱呢,我看看三千块钱有多少?”贺译民站了起来,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公安局有福利分房,一套房子才三千块钱,就在服装商场的后面,城中心,寸土寸金的地儿,而且公安局的房子盖的大,说是90平米,一间卧室比钢厂的一套房看起来都宽展。
听说单位要分房,贺译民第一个举手报名要房子。
这不,虽然家里紧巴巴的,但陈月牙还是筹了三千块钱出来,要一套望京市里的房子。
这,就是陈月牙的大喜事儿!
“等房子分下来,你们赶紧搬过来。”贺译民接过钱丢到抽屉里,把妻子堵办公桌前面了:“那宿舍真不是人住的。”
陈月牙在他深蓝色的衣服上轻弹了弹,若有所指:“超生昨晚还说,妈妈的皮肤变的越来越绵,越来越细了呢!”
贺译民都一个多月没回家了,陈月牙这么一说,不是惹着他犯错误?
“中午记得到我宿舍一趟,我有特重要的事儿跟你交流,必须深入得不能再深入,简单粗暴的那种!”一本正经,他说。
陈月牙心里笑开了花儿,偏偏还故意说:“没时间,我也忙的不行呢。”
“来嘛,我都……”贺译民话还没说完,门一把被人暴力的推开,把俩口子吓的连忙分开了。
进来的是局里的办事员小祁,原来没见过陈月牙,乍一看,吓一跳,心说,这领导咋不注意影响呢。
跟和年轻女人在办公室里,也不知道保持距离?
看陈月牙走了,小祁两手撑在桌子上,笑着说:“贺队艳福不浅啦,这是要学咱们梁局吧,梁局家的嫂子比他小着17岁呢,您这个也差没多少吧?’
“放屁,那是我爱人!”贺译民头都不抬的说。
小祁回头再看:听说贺队的儿子都眼看上初中了,嫂子这么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