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战火(2 / 2)

小人物 蓝晶 5957 字 21天前

他必须让盖雷迪知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论用人之道,这位新王陛下远远超过他的父亲。因为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去看,去想,去研究父亲的得失成败。

“我把帝国舰队变相解散掉了,我打算把统帅部也同样解散掉,然后重组统帅部,全军统帅的位置,打算让你来坐。”

虽然心裏早有准备,不过听到新王亲口说出这番话,盖雷迪的心裏仍旧欣喜不已,不过除了欣喜,他同样还有深深的担忧。

当初奥内斯特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整顿军队,这才有了后来的辉煌,但是他恐怕连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以法克军队现在这种要士气没士气,要战力没战力的状况,他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支军队起死回生。

盖雷迪的犹豫让新王心安的同时,又感觉到无奈,他知道,如果换成是奥内斯特在这裏,肯定会一口答应下来。那个老头够自信,也够傲慢,同样能力也强。

“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新王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客气了,德普里科特是条忠狗,能力也强,所以值得他以礼相待;盖雷迪能力摆在那里,太客气反倒容易滋生出傲慢来。

新王想了想,他原本有两个方案,看了看盖雷迪。最后他决定还是采取稍微稳妥一些的那个方案:“我打算把现有的军队降级,变成地方守备部队,让地方上的人去整治,你负责重新整编新军。”

“这不可能。”盖雷迪大叫了起来:“仅仅教那些新兵排队列,就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让他们学习听从号令的话,时间会更长。即便这样,训练出来的也不是有勇气的合格士兵,顶多是一帮拿起武器的农夫罢了。”

新王对这位骑士团长又多了一个印象——死板,这是一个不知道变通的人,对于战争的理解,就只是排成队列往前冲。

“据我所知,有一个人就只用了几个星期的时间,把一座城的平民变成了勇敢的士兵,那些士兵打起仗来,勇敢而且狡诈,却从来不懂得怎么排成队列战斗。”新王说道。

盖雷迪张了张口,他正打算问谁有那么大的本事,突然间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卜哥,当初的特鲁贝尔之所以能够保住,靠得是城里的居民拿起武器一起抵抗。

那一战之后,特鲁贝尔人就变成了强横的代名词,这些人组成商队,什么地方都敢闯,不少男女老少全都拿起十字弓就能射,拿起刀枪就能战。

看到盖雷迪已经有了些猜测,新王这才将他当初和卜哥的协议透露了一些出来。当初不但确定了联合组建舰队的书。同样也确定了重组军队的细节。

“自由领就在拉波尔人的眼皮子底下,所以那位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这几年来,他虽然忙着做生意,却从来没有停止过练兵,自由领用的从来都不是正规军的练兵方式,而是采用雇傭军的训练方法。他们擅长防守和突袭,到现在为止,我向他借了一万五千人,从现在开始,你马上招募一万新军,用这一万五千人作为军官,在最短的时间裏面,把新军组建起来。我给你一个半月,一个半月之后,我要看到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

此刻的盖雷迪侯爵说不出的郁闷,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够做的就只有招募士兵、组建骑士兵团这两件事。

天空中的云层很高,很白很亮,进入九月,就总是晴天。

九月也是即将收获的季节,正因为这个原因,战争都是在这个季节进行,因为雨水少,也因为谷物即将收割。

对于入侵者来说,田里的庄稼就是他们未来的军粮。

不过这种事既然已经成了惯例,守衞的一方肯定也有了经验。

从边境到洛尔芒,一路之上所有的农田,全都已经被毁掉了,而且是有计划地被毁掉。

庄稼全都倒伏在地上,它们被齐根割断,显然是被马拉的斜镰割倒的。

那些麦子刚刚抽出麦穗,颜色还是嫩绿的,让人看着就感觉到可惜,现在它们只能被当作是马的饲料了。

比麦子毁得更彻底的是豆类的作物,它们是被耙子直接从地里拔|出|来,而且拔|出|来之后,还堆在一起烧掉了。

一路之上到处都可以看到那一堆堆黑灰的流淌着浊黄油脂的污迹。

不但庄稼被彻底毁掉了,这一路上也绝对看不到完好的农庄所有的房子都倒塌了。为了不让那些木料落到入侵者的手里,很多房子还被火烧过,木柱房梁之类的,全都变成了一堆焦炭。

同样,所有的水井也都不能用了。

这种彻彻底底的坚壁清野,让重新占回原有领地的特里人,心中没有丝毫兴奋的感觉。

同样开战之初的一帆风顺令他们产生的那丝优越感,现在也荡然无存,他们进攻得很顺利,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夺回了失去的土地,一路之上没有遭遇到任何阻挡。但是法克人比他们更快,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把这片土地上的人全都撤走了,还实行了如此彻底的坚壁清野。

特里王国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想得通,毫无准备而且内部乱成一团的法克,怎么可能有如此惊人的效率。

总数达到十七万的六支军团,终于跨入了法克的领土。

一进入这片土地,特里人就发现,所有的城镇都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只不过法克人没拆房子,他们对自己的家园还是挺爱惜的。

法克人并没有完全撤走,留下的全都是士兵,这些士兵全都躲藏在城堡裏面。

霍波兰就是这样一座城堡。

这是一座双层式的城堡,外面有一圈厚重的围墙,裏面有一座主楼,主楼和围墙之间是一圈院落。

此刻在主楼的顶层,一个忧心忡忡的中年人透过射击眼看着窗外。他是这裏的主人,也是这片领地的领主。

“他们什么时候会开始进攻?我们有几成把握能够守住?为什么这些该死的特里人会来攻打我的城堡,我的城堡又不在主干道旁边,根本碍不到他们什么事。”

没有人去接这位领主大人的话题,谁都知道,这些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领主只是在发泄心中的恐慌。

这裏的大部分人心裏同样恐慌,因为城堡一旦被攻破,裏面的人全都没有活路,最好的下场是英勇战死,最凄惨的是成为俘虏。

前几天附近最大的城堡被攻破的时候,有二十六个人投降了,这些人最终都被特里绑在烤架上,活活烤熟。

自从听说了这件事,这座城堡裏面的每一个士兵,都从领主那里得到了一枚药丸,药丸是城堡裏面的魔法师炼制的。吃下去之后,可以瞬间激发起所有的潜能,会让人变得力大无穷,而且身体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就算腿脚被砍断了也不会在乎。不过它真正的作用是,吃下它的人必死无疑,会毫无痛苦的在激战中死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钟声响起。

城堡裏面所有的人全都飞快地跑到战斗位置上。

就看到远处,特里人的兵团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最前面的是一排投石车,这些投石车的底下全都有轮子。

因为是活动的,所以投石车的体积不可能太大,悬臂都在五六米左右。悬臂末端的弹筐裏面早已经放着一枚枚火弹。

这些火弹其实就是一个装满了油的陶罐,外面裹着一层浸透了油的厚布,投掷出去之前。只要点燃外面的布,等到陶罐落地之后碎裂开来,裏面的油沾上火,立刻会爆燃开来。

这玩意儿绝对是厉害的武器,缺点是价格昂贵,比起石弹、泥弹要贵得多,而且搬运起来也麻烦。

如果有别的选择的话,特里人绝对不愿意使用这样的武器。

可惜他们没有选择。

先出手的是城堡这边,就看到那些投石机的悬臂高高得抛起,一颗颗几十斤重的石弹,被远远地射了出去。

因为是固定式的,就算是轻型投石机发射的距离也超出特里人的投石车。

而此刻在城墙的顶上,几个魔法师全都双手紧握着法杖,在那里吟诵着咒语。

在魔法师们的控制下,沉重的石弹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大部分都落在了投石车上,只有很少一部分落空了。

投石车的前方都有档板,七成以上的石弹都打在了挡板上,不过这些挡板用来抵挡轻质弹丸有用,这些几十斤重的重弹,很轻易地就把这些挡板打得散裂开来。

虽然被挡板阻止了一下,消弱了许多威力,不过这些看弹仍旧给投石车不小的伤害,被击中的投石车差不多都只能停了下来。

不过特里人准备的投石车数量比城堡裏面投石机要多得多,损失一些,根本就不在乎。

与此同时,前方的空旷地带,突然间冒出来几个黑色的圆影,一只只样貌狰狞的恶魔从黑影裏面钻了出来,它们有的浑身冒着火焰,有的羊头人身,手里拎着长镰刀,还有的身体细长,爪子又大又利。

这些恶魔嚎叫着朝着城堡冲去。

城堡裏面的人早就防备着这招,只见一道道白色的光柱从天而降,笼罩在这些恶魔的身上。紧接着白色的光箭从主楼上射了出来,这些光箭只要钉进恶魔的身体,就立刻会冒出阵阵青烟,就仿佛烧红的烙铁,贴在了皮肉上一样。

那些恶魔痛苦地惨叫着,不过痛苦带给它们的是更加的疯狂。

突然投石车全都停了下来,一枚枚火弹被点着了,随着呼呼的声响,火弹被抛掷了出去。

城堡裏面飞出一支支箭矢,这些箭矢带着特殊的光芒。

十几枚火弹被魔法箭矢凌空射中,化作大片的火云漫散开来,不过更多的火弹命中了城堡。

主楼、城墙、底下的投石机,到处都飞窜起几米高的火焰。

很多士兵的身上都着了火。这些倒霉的士兵,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试图将火扑灭,旁边的士兵也拎着一桶捅的沙土,将土扑在火上,想要把火压灭。

不过更多的士兵,忙着将一枚枚的石弹发射出去,只有把对面的投石车全都打掉,他们才没有危险。

几十架梯子被抬着贴到城墙边上,梯子被架了起来。

城堡裏面的士兵当然不会束手待毙,这些士兵人手一把十字弓,躲在射击口后面,不停地往外射着箭矢。

突然一排火球从城墙上滚了下来,这些火球落地就炸,虽然爆炸的威力并不强,但是卷起的火焰却有笼罩很大一块范围。

正在攻城的士兵,终于尝到了裏面的人同样的痛苦,火焰把扶着梯子的人连同梯子一起点着了,围在梯子旁边抢着登城的士兵也大多沾上了火。

到处是痛苦的嚎叫声,到处是歇斯底里的怒吼,到处是箭矢穿透身体的声音。

在军队的后方,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统帅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战斗。

他知道这种强攻的方式很傻,根本就是用人命去换取一座要塞,可惜他没有其它的办法。“我们简直是进了一个磨盘。”旁边的副官一脸悲戚地叹道。

年轻的统帅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心裏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他们这个兵团,五天裏面打掉了三座城堡,看上去战果相当辉煌,实际上是有苦难言。为了攻克这三座城堡,他们已经损失了七千多名十兵,投石车也损失了一大半。

以这样的损耗,顶多再打下两座城堡,他的兵团就将陷入困境。

如果以这样巨大的伤亡,攻克的是关键的要塞还说得过去,但他们攻克的只是这类小烈的家族城堡,偏偏不打还不行。

法克在这片地区投下了两个军团的兵力,这两个军团,全都分拆成了一个个兵团驻扎在这些城堡裏面。

这些法克兵团就像是一头头凶悍的鲨鱼,随时有可能冲出来咬上一口。

想要进攻就必须把这些鲨鱼全都扫除,而想要扫除这些鲨鱼,又必须把鲨鱼躲藏的这些暗礁全都清除。

这位年轻的统帅正在头痛,远处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

“长官,第一梯队已经损失超过七成。”

听到这话,年轻统帅的心中一紧,这绝对是一根硬骨头,比之前的三根骨头还要硬。

“让第二梯队顶上去,不能让对方有喘息的机会。”年轻的统帅命令道。

“我们能不能试试,劝裏面的人主动投降?”旁边的副官问道。

“没用。”年轻的统帅摇了摇头:“就算裏面的士兵想投降,领主也绝对不会投降,因为他投降了,就算保住性命,也什么都没了,这比让他死更难受。所以他肯定会选择龟缩防御,城堡不破,这些领主绝对不会投降,这就是法克高明的地方。”

“可恨那些魔法师全都出工不出力,他们如果肯多冒点风险的话,这些城堡都会象边境上的那些要塞一样,很容易地就被拔掉。”副官怒气冲冲的说道。

年轻的统帅只有苦笑。

这支兵团裏面,他唯一调动不了的就是那些魔法师。

特里本土的魔法师还算好一些,至少给他面子。那些黑魔法师才叫真正可恶,这些人肆无忌惮,当初就是他们虐杀俘虏,弄得现在守衞城堡的敌人,全都选择战死,而不是投降。

不过最可恶的还是几个奥斯特拉王国派来的魔法师,一个个高高在上、傲慢无比,对战争一窍不通,偏偏还喜欢指手划脚。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战场上,突然发生了异变,就看到紧靠着城堡围墙的那一圈土地,一下子陷落了下去,原本是平地,现在突然变成了三米多深的深沟,沟底下是一根根朝天戳着的尖刺。

刚才还生龙活虎攻打城堡的特里士兵,现在一个个痛苦地挣扎着、惨叫着,他们的身体被尖刺穿透,却一时死不了,那场面绝对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年轻的统帅脸颊抽搐着,这对他绝对是一个打击,他确实没有想到,这座城堡居然还有如此恶毒的机关。

这一下子就让他损失了上千士兵,更重要的是,那些士兵凄惨的摸样,对士气是极大的打击。

“帮我把阿利摩尔先生请到这裏来。”年轻的统帅咬着牙说道。

传令兵去了,片刻之后领着一个魔法师走了过来。

“阿利摩尔先生,能不能请您手下的魔法师帮个忙,这种城堡对于你们来说,很容易就可以攻克,那裏面虽然也有一些敌方的魔法师,但是数量和实力都比不上您和您手下的人。”年轻的统帅实在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开这个口。

那个叫阿利摩尔的魔法师有六十多岁,长胡子长眉毛,身上套着长袍,一副长者的摸样。

“不是我们不出力,我们已经在帮忙了。那些黑魔法师召唤出来的东西,已经帮你们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我们也给你的部下加持了很多魔法,您还要我们怎么帮忙?让我们亲自爬城头?”

年轻统帅颇有些愠怒:“我看到过魔法师用地震术将一座要塞震得坍塌,还看到过能够把一座城镇的人全都杀死的绿色毒雾。您就算不会这些魔法,比它们稍微差一些的总有吧。”

老魔法师的脸立刻变得异常难看。

“我会地震术,但是释放这种魔法必须靠近到目标二十米之内,至于你后面说的这种魔法,那是禁招,我如果敢用这招,第二天你们的王都将会被同样的毒雾笼罩,这类禁招是碰不得的。”

“您肯定有不至于犯禁,却能够解决眼前麻烦的办法。”年轻统帅决定赖上老魔法师了,他再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士兵,用性命去换取一座座毫无意义的城堡。

老魔法师有些恼了,他退开几步,板着脸说道:“魔法师有魔法师的规矩,我们只能帮你到这种程度。如果我们能够随意出手的话,这个世界早已经是魔法师的世界,还需要什么骑士?还需要什么军人?”

为了让这个年轻的统帅不再烦自己,老魔法师伸出干枯的手指,指着远处的云层。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出手的话,不但我马上完蛋,你和你的兵团也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那里有一个人正监视着这边呢!这个人叫卡拉蒙,也是一个黑魔法师,被自由领的领主俘虏之后,他就投降了,现在成了真正的终极强者。你应该很清楚终极强者的可怕,也应该听说过他们受到的限制,他不能随意出手,所以正巴不得我们走错一步呢。”

有一件事老魔法师没有说,因为太丢脸了。

那些名义上听命于他的黑魔法师们,自从知道对面的阵营裏面有卡拉蒙,全都产生了别样的心思。要不是有他们几个人弹压着,恐怕早就出事了。

对卡拉蒙,这个黑魔法帅裏面的超级人物,他本人也非常害怕,黑魔法师全都是一帮心黑手狠的家伙,杀起人来绝对不会含糊。

年轻的统帅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虽然心有不甘,也没有任何办法。

看着远处那座城堡,看着那已经快熄灭的大火,看着士兵们脸上的恐慌,他知道这座城堡已经成了士兵们心中的梦魇。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

要么不惜一切代价,把这座城堡打下来,巨大的伤亡会让士兵们彻底丧失士气。

要么放弃这块硬骨头,攻打下一座城堡,士兵们的心头将会永远拥有一块阴影,不过他可以用一次胜利,将这块阴影尽可能的抹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