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炮击尽管没有尽头,尽管从舰队发射的炮弹被准确的打在距离华区尚有两百米之外,但是身在华区内华侨仍然的被持续了十余分钟的炮击震的耳内轰鸣、五肺俱震,兴奋至极的华侨纷纷站在自家的房顶、阳台上望着陷入炮火中的泗水,这一天他们等了整整168年!自红溪惨案之后,数代华侨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在中华会馆外,数百名的携家带眷的白发老者,衝着站在会馆外那些身着白色海军军装的军官跪拜在地!不断的磕着头,用那些军官们听不懂的方言道着谢。布满沧桑与苦难的面上挂着或是激动或是悲鸣的泪水。
多少年来,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为了这一天,他们等瞎了双眼。
在中华会馆内在大厅里,医生们在为那些从区外逃进来的同胞包扎着伤口,华侨间从没有贫富之分,有的只有紧紧相连的血脉,他们曾遭受过无数次大劫,但却总能在劫难之后浴火重生,靠的就是这份血脉相连的彼此救助。
此时华区的每一个华侨都激动的周身颤抖,尽管这一次劫难华区整体因那些水兵的反应迅速而几未受到冲击,但是听着周围那震人心魄的炮声,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听着城内的土着人发出的那惊恐的叫喊声和撕心裂肺的呻|吟声,站在大街上华侨面上带泪的叫喊着,似乎168年来所有的委屈都在今天发泄了出来,在华区的各个街口,持枪的青年们在炮声的鼓励下,不断的拉动枪栓、射击,射杀那些试图冲近华区以躲避炮击的土着。
两百年来华侨所承受的委屈和血泪企是一日的炮击所能偿还,那些土着欠下了华侨太多的血债。
“张准尉,现在你们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到达港区,让张副指挥派人带来一部电台!明白吗?”
凌霄眉头间带着异色对张秩扬说道,此时唯一和舰队恢复联系的方式,就是让眼前的张秩扬带着那十几名陆战队的战士穿越被弹雨笼罩的泗水城到达港口,然后把电台带入华区,接着才能实现自己的计划。
在炮击刚响时,凌霄试图再次用电话联系舰队,但是电话里却没有任何声响,连接港口的电话线在炮击中被弹片划断了。
在凌霄看来本应属于自己的那份功勋,已经随着落入泗水的炮弹成为张致遥的功劳,作为的舰队指挥官的凌霄尽管心怀恼意,但是现在最重要是恢复对舰队的指挥权,恢复了对舰队的指挥权,人们所记住的仍然是凌霄,
“是!”
尽管明白此行的凶险,张秩扬没做任何争论。
“每人两支手枪,一支步枪,多带子弹、弹匣!”
在中华会馆外,张秩扬对正收拾着装备的陆战队员说到,这恐怕是海军陆战队自组建以来的第一次战斗,每想起自己将指挥队员打响海军陆战队的第一枪,张秩扬只觉呼吸似乎都急促起来。
身着礼服的秦穆把手枪别在腰带上后,发现在竟然没有多余的地方装子弹,军礼服在设计时口袋不过仅只是装饰而已。
“同学,你的书包借给我用用!”
见不远处穿着白衬衫的肩上斜背着书包的少年,秦穆提着步枪走了过去。
“哦!给!”
有些激动的少年未加犹豫便把书包递给了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长官。
“这是你的书和笔,还有这一块钱!如果……呵呵!就当是我买你的!”
秦穆笑着把书包里的书笔一股脑的掏出来,然后扔下一块钱笑说道,没等少年反应过来,秦穆便跑到会馆外的从桌上将盒装的子弹撕开,散开的子弹夹被装入包中。
就在这时一群少年几乎是抢着把书包送给那些长官装子弹,而先前那个少年则狠狠的把钱强塞给秦穆!随后衝着秦穆敬了礼才眼中带泪的跑到路边。
血!残肢!
此时的泗水成已经不再是那个充满水果和牛奶甜香味道的热带城市,而是一座废墟、一个修罗场,烟雾弥漫的街道遮挡了张秩扬和身边战友的视线,即便是带路华侨青年此时都是一副茫然之色,城市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卧倒!”
听着空中传来刺耳的破空声,张秩扬在扑倒瞬间大声喊道,西伯利亚战场的经验救了所有人。
在陆战队员们扑倒的瞬间,十余米的外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随之而来的破片、碎石和着强烈的冲击波从陆战队员的头顶上掠过。
做工精良的礼服在强烈的冲击波的作用下沿着针缝被撕扯开来,冲击波过后,原本衣着整齐的陆战队员们几如乞丐一般,而带路的青年身上的衬衫完全被冲击波撕碎。
“狗日的舰队,打炮也不长眼!”
脑内轰鸣的几欲晕厥的秦穆吃痛骂了句,胳膊很不幸的被破片咬了一口,撕出了一条的翻着血肉的伤口。
“有没有人受伤!”
强忍着脑中的晕厥感的张秩扬大吼着,舰炮的威力超出了张秩扬的想象。
“没事!”
“没事!”
……
“……荷兰殖民政府不断通过各种途径引诱、拐骗甚至掳掠大量的契约华工到印度尼西亚的爪哇、苏门答腊、邦加、勿里洞、日里等地的种植园和矿场充当苦力,利用华人对殖民地进行原始开发,榨取他们的劳动。另一方面,却依然在政治、经济、文化、法律、教育等诸方面对华人实行限制、排挤和打击。在种植园和矿场工作的契约华工被强制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还被剥夺了政治权利,不得组织工会,不许集会结社。1880年,荷兰殖民当局以‘第133号政府公告’的形式颁佈了《苦力条例》,其中第八条规定:‘劳工私逃或拒绝工作,处以最多三个月的无偿劳役,如果重犯,除监禁外,还处以三至十二个月的强迫劳役。’据荷印官方统计资料,自1900年至1917年,邦加锡矿的契约华工中,受到《苦力条例》刑罚的各年百分比分别为73%、72%、56%和56%。契约华工受到残酷虐待,动辄被殴,没有丝毫的人身安全保障。去年8月6日,北方政府侨工事务局曾在槟港荣和矿区查询一位年仅二十余岁的矿工陈广。该矿工形容愁惨,询之,初不肯言,再三慰问,始言到此三月,无日不在藤鞭木棍之下;示其背,伤痕血迹,几无完肤。几十年来契约华工被暴力鞭打致死者,更是不计其数。”
提起南洋华侨的处境,李阳前语气显得有些沉重,沉重中又带着一丝无奈。在西北的政府官员之中恐怕没有本就是荷印华侨的李阳前,更了解荷印华侨的现况,身为联合议会侨务委员会主席的李阳前一直都在呼吁的西北介入南洋,通过谈判、威慑总之一切外交手段切实改变南洋华侨,尤其是荷印华侨的地位以及现况。
“先生,国人常道荷印华人皆商,可谁知道其中无奈,早在一百多年前,荷印当局就立法禁止华侨拥有土地,迫使许多原来务农的贫苦华侨弃农转商,甚至来还额外立法规定华侨只能以二盘商或三盘商的身份从事贸易活动,将华商限制为当地欧洲大商人与印尼人之间的中介商。可即使如此尚觉不足,对经商的华侨,又课以各种苛捐杂税。在各种税率之中,华人要特别加重。在荷印西人一张书台每年只课三元的家私税,中国人非备至六元不可;西人一间很舒服的洋房子,每年课十元至十五元的屋顶税便了,中国人一间老旧的残屋,非课五十元至一百元不可。而且华人开设商店,经营业务,不必有违犯法律之证据,驻在官得任意命令拆毁或停止。华侨的居住通行及侨商的经济活动则受到严格的限制:华人居留地以十里为范围,不得出其圈限外,或与荷人及土人同居处,华人欲之何处,必须请给旅券,至其目的地,限二十四小时内报告地正,否则有罪。华人来往本岛贸易,必领路票,使费之外,仍缴印花银若干;到一处又须挂号,再缴银若干。如一日到三五处,则到处亦须三五次。挂漏查出则重罚。”
沉声讲述这一切时,年过五旬的李阳前双眼微闭,满面皆无奈之色,这一切的不平等李阳前都都曾亲身经历,每念及华侨在荷印遭受的不公,愤怒似乎已经平息,剩下只有百年来的无奈与酸楚。
“先生,我们的舰队或许可以的威慑土着人再不敢袭华人,五年前的泗水事件处理意见实际上根本就是一纸空文!就在三年前,在本邦裁判所,法官尚喝令我等蹲下,不准坐下或站立,而且没有上诉的权利。如果要改善荷印华人现状,仅只依靠一次炮击或是海军陆战队登陆泗水所不能解决的,我们必须要同荷印当局就华人地位展开全面谈判,从根本上解决的荷印当局对待华侨的态度!”
提及曾受的屈辱李阳前显得有些的激动,以至于最后几乎是吼出声来。
会议室内的杨永泰、蔡锷等人听着李阳前的讲述时,大都是面带怒色,尽管知道华侨在海外的地位不高,但对这些大都是一无所知。
“对南洋、对荷印,您比公署中的任何人都更为的了解,如果让您去与荷兰人交涉,您准备从那几点着手?”
司马直视着满面悲愤之色的李阳前,之所以决定动员海军全部力量南进,司马的本意并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威慑,同时锻炼一下的舰队的远洋应急能力。此时在南洋开展行动,只怕是无心也无力。
“第一解决契约劳工问题,废除契约劳工制。第二废除全部歧视、限制华侨法案,第三侨社自治权、教育权、自由移民权!这些必须要以法案的形式公布!而不是口头的承诺或是善后条款!”
荷兰王国东印度总督官署在巴达维亚中心大街的尽头。它的前院围上很漂亮的栏杆,门前有衞兵守着。这座建于18世纪初的总督府是用石块筑成,外表壮丽堂皇,四层楼高,中央是个大圆屋顶,配上一个小尖塔。中央大厦的左右两翼规模也大,四周都有围廊。有一队兵经常驻守,士兵主要是土着人,指挥官是欧洲人。
欧洲指挥官服装和配备比较马来士兵虽好得多,但是面色是这样的憔悴苍白,体态是这样的羸弱,不像能胜任军职或其他职务的样子。东南亚的热带环境并不是所有欧洲人都能适应,而此时总督府的安全却是由这些面色惨白形骸枯搞的欧洲士兵负责,巴达维亚城内的街头上布满了荷枪实弹的武装侨民。
泗水殖民地军团第三团的叛乱,使得殖民地兵团再不能得到信任,作为荷属东印首府的巴达维亚的安全只能依靠那些荷裔武装侨民。
“总督阁下,鄙人代表共和中国政府向贵方表示严重抗议,泗水暴乱贵方弹压不力造成我大量侨民伤亡。对此我国政府已根据国际约法,授权到访舰队炮击泗水,后继护侨部队目前已向泗水进抵,我国政府希望贵方立即就泗水我华侨的惨遭屠虐一事作出书面解释!我国政府不日将派出的外交官员就此事于贵方开展交涉!”
蒋文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气昂,胸膛从未像现在挺的这么硬!身为弱国驻他国领事,没有人比蒋文涵更理解那句“弱国无外交”的本意,自出任巴达维亚领事以来,自己屡次接到华侨求助时,屡次被那些殖民地官员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