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上远望台湾,可以看到台湾岛上高山峻岭,林木蓊绿。台湾岛多山,高山和丘陵面积占全部面积的三分之二以上。处于亚热带的台湾岛万年不变的原始森林面积占全岛面积的60%以上,纵贯南北的中央山脉,更是被绿色所笼罩,在这些深山密林的深处分佈着被称为明代时被称为“东番”的台湾土着部落。早在数百年前,在中国汉人移民前往台湾拓垦、定居之前,台湾西海岸的平原地带,从北部的宜兰、基隆一直到恒春,就已经有许多不同文化、不同语言、不同部落认同的人群在居住着。
这些比汉族更早居住在台湾平原地带的不同人群,由于和汉群的语言、文化都不相同,因此在早期的历史文献中常被称为“东番”,这些被国人细分为“熟番”“生番”,熟番等同于被汉文化同化,并且服从于清朝政府生活在当下的原住民族群,但是保留这个较轻蔑的名词,表示虽然此族群并非汉民族,但在文化程度上,比起非汉民族有很大的不同。这些名词反应着中国人的民族思想。“在采用儒家社会规范之下,任何族群皆可以被同化或驯服。”
清代时实行“擅入番界则死”政策,将不愿承认清朝政府统治权之“生番”隔离于界线外。马关条约签订后,殖民台湾的日本人为了取得矿藏、木材等中高海拔山地资源,打破了原先的平衡,进入番界,于是与这些原住土着部落,发生了多次战争。
山脉绵延数百里,山峰跌宕起伏,山势峻峭挺拔,山下密布着的鲜有人烟的原始森林,森林内的树木、植物经达一场夜雨的洗礼后如同焕发新生一般,呈现一片郁郁葱葱的亮绿色。丛林内非常安静,除了林中的鸟鸣外似乎听不到其它的声音。
有些昏暗的从林内闪出一个黑影,这个黑影原来是穿着褴褛军装的日军士兵。又有几十影子从丛林中闪了出来,活像鬼魂一般,这些人是几天来面对国防军的进攻,逃入深山的日本溃兵,驻守的在新竹州各地的日军部队在过去的两天之中,在登陆的国防军重拳打击下,大都被全歼,只有一小部分溃兵逃入了深山丛林之中。
这些溃兵裹着警察所里的日本警察和一部分日本移民,为了躲避国防军追击部队的追击向深山从腹地进发,走进似乎无法穿过的丛林。溃兵们披荆斩棘,穿过台湾山地黑暗的亚热带森林,翻过悬崖峡谷,攀登崎岖不平的山脊。
由于从林的光线很暗,而且行军速度快,他们不时被树根绊倒,或掉进深坑。不知谁发现了一种荧光苷藓,于是每人都把它抹点在前边那个人的背上。穿过充满腐烂植物臭气的沼泽时,有许多看不见的危险,花了几个小时才走几百米。体力上的困难不说,还时刻害怕会遭到山地部族的伏击。
台湾山地地形破碎,形成了许多各自独立的生活空间,因此孕育出几十个各自关连却又独立的原住民族群。各族群有时相互通婚,有时互相斗争,彼此纠结缠绕,充满许多族群矛盾和历史仇恨,让外来统治者有见缝插针以番制番的机会。
而现在这些山地部族却异常难得把矛头对准了这些逃入深山的日本军察和他们的家人,在他们逃入深山密林之后,尽管国防军不再追击,但是那些曾经被他们进剿的山地部族却不断袭击他们,数百人的队伍转瞬间被击溃,随后像是猎物一般被土着民猎杀。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之中,这些山地部落尽管不断的反抗日本殖民统治,但在日本殖政权的“以番制番”的政策下,各部族间时而反抗日本警察,时而向日本警察投诚,合作进攻反抗族群。二十年多年来,尽管通过的一面镇一面推行所谓“甘诺”的理藩政策,让原住民甘心承诺在其境内设置隘勇线,然后以武力压制原住民,稍有反抗,山地警察就使用山炮炮击部落,使其不敢再骚扰及引发抗日事端。
但几十年来日本山地警察对山地部落的屠杀、欺凌、课役,这一切只是让一部分番部选择了暂时的臣服,不满与反叛之心日积日甚。在大正九年,台中山区发生撒拉矛事件,日本殖民政权调派雾社、能高等地警察前往支持,以致雾社地区警力不足。
雾社位台湾中部山区,浊水溪上源于此。雾社恰好是中、北、东部原住民传统生活领域分水岭,是中央山脉重要据点,因此。被日本殖民政权视为山地理蕃的行政中枢。雾社群赛德克族人以数十或数百人形成一个部落,共有11个蕃社居住在雾社台地。其中马赫坡社、荷歌社、塔洛湾社、波亚伦社、斯克社、罗多夫社六社被日人称为“反抗蕃社”,
马赫坡社总头人莫那鲁道见状,立即计划起义抗日,尽管被日本山地警察发现后,山地警察用假炮伪装真炮,威胁雾社群居居“山炮已对准部落,随时能将族人杀尽”,就在莫那鲁道准备放弃反抗与日本山地警察谈判时,两年前入赘马赫坡取莫那鲁道小女儿为妻的汉商高浩率15名壮丁夜袭山地警察的炮兵阵地。
本就对日人积怨甚深的莫那鲁道立即决定放弃谈判起义抗日,兵分数队袭击附近的警察分驻所十三处。并同时袭击雾社警察分室、学校、邮政局、日本人宿舍等,获得枪枝近两百。共杀死日本人134名,并杀伤215人。同时切断通往外地的电话线。
尽管日本殖民政府以“以番制番”的方式,驱使其它原住民担任第一线镇压武装部队,同时立即进行军事行动。下令紧急调派台湾各地之警察队与军队进攻雾社。调派台中州、台南州、台北州、花莲港厅之驻军往埔里、雾社前进,进攻发起事件之原住民。
抗日六部退回各部落后,分成塔落湾、马赫坡两条战线,并在马赫坡战线将日军进剿部队重创,随后退入山中,利用悬崖绝壁、深山密林与日军作战,而让日军百思不得其解的恰恰是为什么那些叛乱部落有源源不继的械弹,步枪、机枪、迫击炮、手榴弹炸药更是一应俱全,甚至连那些山地壮丁也是看似受过训练。在进剿失利后,日本人像过去一样祭起了他的法宝,于是日本人在雾社地区周围修筑更为密集的隘勇线,展开全面封锁行动。同时也管制贸易,不让叛乱的雾社群居民取得盐、铁、布,尤其是盐和铁,十七年前迫使雾社的归顺最有利的武器正是盐铁。而这一次,尽管封锁持续了三年,但却仍然没能迫使雾社起义的六族群投降。
而现在这些逃入深山丛林之中的日本兵,则成为了坚持三年抵抗的雾社以及其它番社的各个山地部落的猎杀的对象,被猎杀的日本兵的人头,将会成为了这些山地部落祭典上的供品。
这一群溃兵和侨民摸索着在复杂的丛林中穿行着,他们试图从这裏穿越山脉到达东海岸,尝试在那里乘船回国,中国军队应该还没打到台东。就在这时带队的本野少佐在逃跑时带来的军犬突然间狂吠起来,犬吠着打破了寂静的从林。
“敌机!”
一个曹长惊呼一声,随即卧倒在地。远处传来飞机的沉闷的马达声。或许是因为飞机低飞过来的原因,飞机螺旋桨搅动的气流把树叶震得沙沙作响,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一个面带疲色的士兵在飞机飞过之后,拍着胸脯暗自庆幸着,一但中国飞机发现地面上的异动,他们就会盲目的轰炸,他还记得昨天临近傍晚时,队伍被空中的飞机发现之后,随后炸弹呼啸着落下,钢铁破片和空中盲目扫射的子弹让队伍损失了四分之一的人员。
“别忘记把压倒的草地扶平,那些高山番的能从那追击我们。”
说话的是一个年近半百的山地警察,在山地生活了十多年后,他对山地部落这丛林中的一切都了若指掌,这正是本野少佐会命令山地警察随同自己一起撤退的原因,这时他指了指地面。之所以冒险进入番界,是为了避免中国军队的追击,从大溪一带逃进番进,向北或许可以经熊空山出走番界,但是没有人知道当他们走出番届时,台北会不会已经被中国军队占领,最终他们选择穿越南劳溪越过阿玉山以到达宜兰州的东港。
“在地上留下脚印等于自杀。如果被那些高山番发现了,他们会一路追击我们。”
随后一个山地警察熟练地用树枝把地上的脚印扫掉。他们边扫除自己的脚印边在丛林里的小心翼翼的穿行着,这支溃散的队伍来到一条小河边。有棵自然倒下的大树倒在河上当桥梁。一个妇女沿着这棵滑溜溜的树干爬过河时,几乎吓得魂不附体,在她即将滑落下去的时候,跟在她身后的山地警察,一把扶住了她,才免于落入河中。
路越来越难走,遍地荆棘、野藤和盘根错节的树根。终于这支队伍停了下来,溃兵和那些警察、侨民席地而坐,躺靠着大树休息一会以补充体力。成群的蚊子朝着这些人身上扑了过来,吸食着这顿难得的大餐。
“咔!”
伴着一声脆响,身着山地传统服装、手中提着步枪的山地青年有些恼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身穿军装青年脸上露出一丝窘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衝着身边的战友笑了笑。
据着步枪蹲在地上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那些凌乱的痕迹,塔克鲁.诺加回头对身后的军官笑了笑。
“于排长,你看这些脚印,这股日本溃兵至少有7、80人。”
“追上去,吃掉他们!”
于德春眼中闪出一道道寒光,和身边的战友一样,于德春也同样是台籍兵,曾以日本军人的身份在法国前线血战近两年,一个月前于德春同分队里的几个朋友逃进了深山,没有多少台籍兵愿意和国防军打仗,于德春之所以会逃到深山之中,一是三年前雾社起义后,深山就不再是日本人的地盘,二则是雾社已经升起了中国国旗,有了抗日的名义,届时可以完全洗清自己身上的污点。可还没到达雾社,于德春就才力冫力番扣了下来,这裏已经和雾社一样起义了。
绝大多数逃入深山的台籍兵除了一部分是出于爱国之心,更多的则是为了洗去自己身上的污点,他们不愿意把日本帝国台籍兵的臭名挂到死,为了求得心安他们选择进山起义。
火辣的阳光将笼罩在乌溪南源眉溪上游左岸分水岭上的雾社的雾气驱散,草房顶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有些炫目的金色,三年前被日本荑为平地的雾社已经重建,雾社会堂前操场上耸立的旗杆一面五色旗迎着山风飘荡,操场上被推举为雾社总头目的莫那鲁道有些焦急地望着天空,今天的莫那鲁道甚至没有身穿传统的原住民服装,而是换上一身和女婿一样的绿色军装。
“阿浩,长官们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到这裏?”
在提到长官时莫那鲁道的脸上带着此许忧色,看着站在身旁的女婿时,眼光也变得有些复杂,自己的这个女婿四年前来雾社做生意,就是直到和自己的小女儿成亲后,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商人,如果不是三年前的起义,他用那个电台唤来大鸟,应该是飞机投下的武器。谁能想到这个年青人竟然是大陆的中国官军派来的密探。
“岳父,您放心!国家做出的承诺绝不会更改的,昨天电报里说得清清楚楚,山地部族自治条款是以大家商定的条款为范本。”
尽管高浩同样有些急切,但是仍然安慰着自己的岳父让他放心,高浩知道自己的这位岳父所担心的是什么,是当初自己的给他的承诺,台湾收复之后,山地部族可以在法律许可以的范围内,保持传统生活方式、各部落享有自治权,不需要再承担沉重的课役、税收,甚至于连同多座日本林场也被划给各部族,以用来收敛人心,现在自己的岳父所担心的正是这个问题,今天是雾社和政府签字效忠约和自治条款的日子,他会担心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些山地部落和台湾人不同,他们之所以抗日并不是因为心向祖国,他们根本就没有多少国家观念。而是因为不堪日人压迫、劳役,他们之所以会选择加入中国一方是迫于现实,而自己代国内做出的承诺同让让他们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三年来的雾社、撒拉矛、万大番社等社的起义,直到最近才发展成规模,这些土人同样知道什么是投机,他们多少从那些日本警察口中知道日本的失败只是早晚之事,现在山地的各个番社的起义,不过是顺应时势,谋求番社的生存和利益而已。
塔连欧诺干揉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脖径。
“难为祖国官军了,都三年了,隔着这么远的地方,成天用飞机给咱们空投盐、铁、布还有武器的,可真够难为他们的!等长官来了,咱们一定要要好好的谢谢人家!”
“呵呵,诺干叔,这就不必了,你们也是中国人不是!你们起兵抗日,是忠于祖国的表现,国家从来不会亏欠忠国之士!”
听到塔连欧诺干的话高浩笑了笑,他们或许现在没有国家意识,所做的一切都基本本番社、部落的利益,但是收复台湾之后国家同样还会在这裏建立学校,推广教育培养下一代原住民的国家意识,或许将现代文明引入这裏是件长期工作,但是总是可以做到的。
看着身边的高浩,莫那鲁道朝着操场边缘的一间草房看了过去,自己的女儿站在那抱着外孙女正望着这裏,或许要不多长时间……
“阿浩,现在祖国官军打来了,你是不是也快要回家了!”
“岳父,我来这四年了,这裏就是我的家!以后……可能我会和美娜进城,兴许也会留在这,等台湾光复以后,我想带美娜还有光复回老家见见爹娘……他们来了!”
此时的远处的天际之间隐隐传来了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
而塔连欧诺干看着身边的高浩似乎想弄清刚才他说的是不是真话,26年前近腾胜三郎的娶了自己的妹妹,他娶自己的妹妹,因而成为的日本人和雾社之间的联络人,但是5年前他却抛弃了自己的妹妹,妹妹受辱,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替她报仇,这是自己和莫那鲁道一起抗日的一个原因,有朝一日他会抛弃美娜这朵雾社最漂亮的花吗?
这时塔连欧诺干留意到高浩在朝远处的美娜望去时,眼中流露没有一丝虚假的情意,这种眼神从来未曾出现在近腾胜三郎的眼中,在近腾胜三郎看来,他娶自己的妹妹无非就是为了笼络雾社充当日本人与雾社之间的联络人的需要而已,而眼前的高浩和美娜却是因为彼此深爱着对方。
此时空中的那架飞机越来越近,发动机的轰鸣声也越来越响,“点火!”随着一声音令下,操场边的那些穿着绿色军装汉人模样的士兵立即点起了三个烟雾信号架,三股浓浓的黑烟顿时升腾至空中,操场边的那些由近两个月来逃入深山中的台籍兵组成的自衞队立即列队,以迎接即将到来官员。在飞机飞过的雾社上空时,接连三朵白色的伞花在此雾社上空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