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11月1日清晨,柏林东南仅一百八十公里远的德国空军第三战俘营里,上万名盟军战俘中弥漫着一股压抑而克制的兴奋。尽管寒气彻骨,鹅毛大雪连绵不停,战俘们仍挤在营房外,议论着刚刚得知的最新消息:中国人和俄国人已攻至东距战俘营不足四十公里之处,并且仍在继续进军。
几天前,已经攻入德国本土的中俄联军又一次发动了一次纵深进攻,这消息第一次通过焦虑不安的看守们传进了战俘营。战俘们情绪高涨,然而,不久,几名看守们暗示说,柏林已传来命令,要使战俘营成为一座堡垒,一座固守到底的孤堡。几天之后,另一传言不胫而走,德国人将以战俘为人质,一旦俄国人试图占据此地,便立即枪决他们。更恐怖的传闻紧随其后:德国人打算把淋浴室改建成毒气室,直接灭绝战俘。
面对种种流言,战俘们的士气迅速低落到令人甚为担忧的地步,于是,第三战俘营中的盟军高级军官,美军准将阿瑟·瓦纳曼,不得不对战俘营的五个营区发布命令,要求立即停止一切谣传,加速做好可能向西部急行军的准备。
在这个命令下达之后,曾经的战俘营看上去就像妇女慈善缝纫小组在举办集会。男人们盘腿坐在鹿皮鞋子上,有的从大衣下摆裁着手套的形状,有的在设计风雪帽和护面罩,还有的在用裤子改制行军背包。几个雄心勃勃的人甚至在用零散的废木料和床板打造雪橇。
但是,什么都阻止不了谣言的蔓延。11月5日,瓦纳曼在战俘营最大的一间礼堂里召开了会议。领佩准将军衔的他阔步迈上讲台,站在简陋的讲台上的他环视着周围的官兵们,战争对于他们而言早已经结束。
“先生们,我刚刚通过偷听到了BBC的新闻。”
瓦纳曼的声音一顿,在战俘营中有一部自制的秘密电台,为了保护这部宝贵的电台曾有多名美国军人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在他说出这句话时,战俘们连忙柄住呼吸,谁也不敢大声呼吸,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现在俄国人距此只有二十英里。”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战俘们欢呼不已,面对着兴奋的下属们,瓦纳曼举手示意安静,然后继续说道。
“根据德国人的命令,我们很可能将全体行军横跨德国。”
这句话令原本兴奋不已的战俘一愣,同时有些茫然地看着瓦纳曼。
“先生们,我们能够得以幸存的最佳机会在于,团结一致,万众一心,准备好面对可能到来的一切。上帝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们必须对他抱有信心。”
11月7日上午,战俘们已经整装待发。撤退时需要的装备大包小裹地堆放在各营房的门前;其他一些用品则摆放在床铺上,随时可以迅速打包。雪越积越高,大家怀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感,警惕地等待着。很多人一直在透过高高的铁丝网向外眺望。在他们的视野里,只有那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松树,树枝上压满了厚厚的雪。而松树前面,则是一片茫茫未知的天地。
当一些战俘为自己的未来感到茫然的同时,几名战俘正在阅读一本恳请他们与“东方入侵者”战斗的小册子。
英联邦的士兵们!
美利坚合众国的士兵们!
当前,鞑靼人的强大攻势已经越过德国的边境。东方的那些有色人种相信,征服西方世界的道路已然打开。无疑,对于我们来说,这将是一场决定性的战役。但是对于英国、美国以及西方文明的维系来说,这同样是一场决定性的战役……所以,此时此刻,我们向你们提出,作为白人向白人提出……我们确信,你们中间大多数人都了解,欧洲的毁灭——不仅仅是德国,而是整个欧洲的毁灭,同样意味着你们自己国家的毁灭……
我们认为,我们的战斗已经同样变成你们的战斗……我们邀请你们加入我们的行列,加入来自那些被野蛮的东方人打垮、征服的东欧国家的上万名志愿者的队伍。那些东欧国家曾经必须作出抉择:是屈服于最残暴的亚洲统治,还是将来在欧洲理念中作为国家而存在。当然,那些理念,大部分是你们自己的理想……
请将你们的决定告知领队的军官,那么你们将享有和我国士兵同样的特权,因为我们期望你们能够分担他们的职责。这远远超越了一切国家的界限。今日的世界,正遭遇着东方与西方的战斗。我们要求诸位仔细思量。
是支持西方的文化,还是支持东方亚洲式的野蛮?
现在,作出你们的选择!
而对这种请求与呼吁,战俘们的反应是毫无所动的,没有人主动请缨,在他们看来,“野蛮的东方人”会给他们带来自由。不过还是有一些战俘地把小册子装进行囊的人,但只不过是想留做纪念,或是当作厕纸,在战俘营中,纸张的匮乏使得他们会想尽办法弄到一些纸张,以便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
当晚,五个营区的大多数战俘都在为行军做着最后的准备。但是在南营里,却有大概五百人正在观看一场生动的演出:他们的小剧场作品《你不能带走它》。演出厅是战俘们自行设计建造的,座席都是加拿大红十字会的木箱。票需要预订,价格是一块煤砖。脚灯和反射镜都是用大个的英国饼干罐做的。
舞台两侧的上方甚至还有悬空的窄道,架着可移动的聚光灯。自从2月份的首演之后,南营的战俘们创作了多出音乐杂耍、独幕剧,以及一些百老汇剧目,比如《首页》、《谈情说爱》,还有《客房服务》。当然,剧中的女性角色都是由男人们自愿扮演的。
大厅四角燃着的炉火只能稍解演出厅内的严寒,但是人们沉迷于考夫曼和哈尔特的喜剧之中,忘了身体的不适。七点三十分,前门“砰”的一声打开了,C.G.罗戈·古德里奇上校,南营里的高级军官,穿着他手工制做的木头鞋“梆梆”地从座席间的通道上走到了台前。他身材矮壮,以前是名美国轰炸机驾驶员,后来在非洲上空跳伞时摔坏了脊梁。他刚登上舞台,厅里立刻一片寂然。
“看守们刚才来了,让我们在三十分钟内到前门集合,”
站在台上的古德里奇上校衝着台下只言不发。
“收拾东西,整队!”
战俘们连忙赶回营房。他们换上干净的内衣、袜子以及最好的军装,彼此没有多说话。那些幸运儿们拿出了替换的鞋子。带不走的食物被狼吞虎咽地吃到了肚裏。大家互相帮着穿上外套,背起背包;把毯子捆在肩上。
哈罗德·德克尔中校用皮带把营区秘密电台捆在背上;耳机已经缝在帽子里了。其他人正在掘着坚硬的地面,如果冻得太硬,还得生火烘烤,好取出埋在下面的密码本、地图和钱。各个营区里的战俘分别站成一队。大家互相检查,系紧背包,然后在寒风中站成一圈,双脚无意识地踏着拍子,等待着,自从入伍以来,他们早已习惯等待。
寒风刺骨,没有面罩的那些人感到头疼。三十分钟,对于他们而言似乎足有几个小时,上百看守紧紧地扯着十多只狂吠的警犬,开始将战俘们赶出南营。当他们列队走过西营和北营时,他们的战俘伙伴们向他们大喊“再见”、“好运”。当这支两千人的长队终于跨出前门,冒着漫天大雪向西走去时,已经是十点过几分了。
接下来出发的是西营。走出大门时,本已行囊沉重的人们又依次接过一个重达数公斤的红十字会的包裹。他们中许多人只留下了像巧克力和沙丁鱼之类的特殊物品。很快,路边的沟渠里就丢满了食物。
中营里的高级军官德尔马·斯皮维上校告诉营里的战俘们,瓦纳曼将军将走在他们队伍的最前方,他希望大家服从德国人的一切命令。
“只要万众一心,我们就能安然无恙。”
斯皮维说道,并且警告大家不要试图逃跑。
由于已经上路的人们行进缓慢,所以直到将近11月8日凌晨四点,最后一支队伍才走出大门。
此时这些盟军战俘们,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在何方,他们在离开战俘营时,总会朝着另一个方面投去自己的目光,在那里,中国军队正在发起进攻,也许……他们会在半路上“碰到”中国人或者俄国人!
也许……风雪中的他们,唯将命运将给也许会有的生机。
希特勒曾经占据了几乎整个欧洲和北非的领土。他的军队深入俄国境内,甚至直到亚洲,比神圣罗马帝国当年所控制的疆域更为广袤。如今,在将近五年半的战争之后,他的辽阔帝国已被压缩至德国的边界之内了。美国、英国、加拿大三国联军,已沿从意大利与法国边界做好部署,正向欧洲大陆发起最后的进攻。
而从温暖的亚德里亚海,蜿蜒至冰封的波罗的海,这条曲折的东部前线,也有十几处被突破。中俄军解放了南斯拉夫的一半,匈牙利的大部分,以及捷克斯洛伐克,中俄联军甚至攻进了德国的本土,占领了汉堡越过了易北河,正在向荷德边界进军。
10月29日,三百二十五万中俄联军,这几乎相当于巴巴罗萨计划时德军兵力的五分之三,在数以万门火炮以及似乎川流不息的“24式”、“33式”坦克和“狼式”坦克的支援下,越过易北河,向一百三十五万装备落后的德军发动了全面攻击,越过易北河后,三百万中俄联军便驰骋于德国米特尔兰运河以北的广阔的土地上。
面对由中俄联军总司令张镇国元帅直接指挥中俄十一个集团军群的攻击,整个德国北部完全没有任何武装力量可以抵挡中俄联军的进攻,这支军队从亚洲一直战斗到欧洲,而他们的目标是巴黎、是整个欧洲。
在中俄联军越过易北河后,即便是最乐观的人,也不相信,现在德国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中俄联军的攻击,更何况在南方,中国军队正在像维也纳逼近,德国已经完全陷入了三面合围,陷一千五百六十五万中俄联军的包围之中。
“他们应该被送上军事法庭!”
希特勒抬起头大声喝吼着,易北河防线的惨败,米特尔兰运河以北尽落联军之手的现实,令他感受到前所未的耻辱。
“他们应该立即被解职,还有他们的幕僚。”
“……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能被看成是一个叛徒,他已以竭尽全力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尽管在东鲁普士被占领后,他曾竭力反对洛塔尔·伦杜立克将军接手北部防线,但是现在古德里安却出人意料的为洛塔尔·伦杜立克将军这位奥地利人、忠诚的国社党员辩解着。
“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装备老旧、缺乏坦克、火炮和制空权的一百万军队阻挡中俄三百万用坦克、飞机武装起来的现代化军队,而他成功将七十万军队撤过米特尔兰运河,重新构建了防线,这或许是对德国最有利的选择。”
但希特勒对古德里安的说辞毫不理会。他当即免了洛塔尔·伦杜立克的职,尽管在东普鲁士之后,他曾力挺洛塔尔·伦杜立克出任北部防线的指挥官。
“至少,现在我们的中部防线,还是稳固的!”
面对北部和南部战场的越发恶劣的局势,希特勒轻声喃语着,似乎是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当然在洛塔尔·伦杜立克那里,他只是小小的失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