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于舞鹤海军轮机学校的山口一郎,因学校长时间放假,便回到了家。
在学校和海上训练的经历,使得他皮肤晒得黝黑,从深戴的制帽帽舌下露出了挺秀的鼻梁,从头到脚都勃勃有生气,一派英雄的气概。
之前在火车上,他和那乘客们谈起过在学校里那纪律严格的生活。他在讲述那睦理应是凄惨的生活时,却用了仿佛叙说奢侈豪华的生活的口吻。他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自豪和稚嫩,完全懂得自己的谦逊的分量。
他的制服胸前饰有蛇腹形饰线,他挺起的胸膛活像迎着风浪前进的船首,他是一名光荣的日本海军候补充官,至少曾经他曾无数次对外人这么说着。
“海军!联合舰队已经不在了啊!”
在火车上当个用那种自豪而稚嫩的言语夸耀自己时,一个老人的话语,让所有的自豪都从他的身上消失了,是的,联合舰队已经不在了,那么他呢?他不过就是一个永远不可能被补上军舰的海军候补充官罢了,就像学校放假一样,为什么放假,老师的话说的非常清楚。
“祈祷吧!希望我们的海军有朝一日可以重建!到那时,也许你们会到新的军舰上服役!”
海军已经不存在了,至少现在不存在了!下了烧炭的汽车后,朝家走去的路上,他看到的通往家的道路两侧站满了人。
“这是怎么回事?”
咚咚……
接着一阵重重的靴声传了过来,似乎是军靴声,在日本军队中只有少数几支部队有配发军靴,海军也是其一,他连忙朝着路边拥挤的人群挤去,挤过路边的手举着红旗的人群,他看到一大队身着飞行服的军人。
飞行员的靴声咚咚地在街道上行走着,他们一边走一边挥舞拳头高喊。
“明日必死!明日必死!”
听着他们的话,不过才只有十五岁的山口一郎愣住了,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便问旁边的人。
“那些人干什么哪?”
旁边手挥着红旗的人不时的哽咽着,他看了一下这个身着海军学官制服的少年。
“他们要驾飞机去撞沉中国人的军舰。”
“撞沉中国人的军舰?”
山口一郎一愣,看着那些飞行员,他们是神风特攻队,原本他们不是应该去撞美国人的军舰吗?怎么会是中国人?
“他们这是去那?”
“去革命纪念碑宣誓!”
人群中很多人跟着这些将去宣誓的飞行员去了位于市中的革命纪念碑,但山口一郎却站在那里看着那些人为这些飞行员送行。
中国人打来了?
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中国人是什么时候打来的,他们会进攻什么地方,难道日本真的要亡国了吗?
“打倒社工党!”
“打倒福井川!”
就在他思考时,一声惊雷般的呐喊声响了起来,他惊讶看着几个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人,突然出现在街头,伴着他们的呐喊声。一片雪白的纸片在街道的空中散开,像最初出现时一样,那几个人突然又消失了。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望着那满地的传单,直到警察的哨声响起的时候,他才连忙抬腿快步走开了,他低着头快步走着,或许他年岁不大,他却清楚地知道这一幕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果然在他离开后不到十分钟,几十名国家安全部的官兵赶到了这裏,在军官的带领下,他们挨家挨户的走访调查,同时收集那些传单。
国家安全部少尉的情绪似乎很不错,至少在山口看来是这样,从见到自己时,他的脸上就摆出一副开朗的而机械的笑容,说话时嘴裏总是带着酒气,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山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国家安全部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多少年来,所有人都这么说着。
之所以山口在回到家后不过刚吃过午饭,就来到了乡政府,是因为半个小时前,警察出现站在山口的面前,告诉他,要求他去指证那些嫌疑犯。
“你看清楚那些人了吗?”
少尉凝视着眼前的海军候补充官,并皮笑肉不笑的叼着香烟。
“你能认出他们吗?”
“是的,同志!”
山口一郎肯定地回答道,这是自保式的回答,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够保护自己,在学校时,他的老师曾经告诉过他,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最简单的应对办法就是“交待”,给他们所希望的答案,只有如此才能够保护自己。
“好!”少尉笑了。
“那就简单了,我喜欢简单的事情,一些侦察员碰到简单的案件,往往没什么举,他们喜欢把自己扮成大侦探,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干,他们喜欢将一切复杂化,我不是那样,我也不需要那样。”
少尉冲眼前的这位海军候补充官笑了一下。
“你要知道,当我们把案件复杂化之后,就会浪费很多时间,浪费很多国家的资源,这是不能够容忍的,国家安全部的职责是什么?就是为了纠出那些深藏于我们内部的敌人和特务,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了,我有一个简单的哲学,我直截了当的对待他们,也希望他们直截了当的对待我!”
他看了下手表。
“现在是三点半锺了,五点钟,你就能回到自己的家里了,我向你保证,我办事很快,是或者不是,这样或者那样,那就再见,你抽烟吗?”
少尉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来。
“谢谢同志,我不会!”
“呵呵!不会也好,你知道的,现在烟供应很紧张,我们去看看他们吧!”
嫌疑犯被关押在乡政府的地下室里,这地下室是革命后修建的,一直都是用来关押那些反革命分子的地方,跟在少尉的身后,山口不禁得到一个结论,这个叫田间的国家安全部少尉,根本就是一个白痴,至少他先前的话证明了这一切。
跟在他的身后,山口走进一个阴暗而肮脏的房间里,一进房间,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在这个房间里,除了一名文书和三把破旧的椅子,唯一的点缀就是领袖的挂像。
“坐吧!”少尉指着椅子说道。
“同志,不要拘束,别忘了你可是革命同志!”
“是!同志!”
山口坐了下去,郑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他开始后悔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或许一些人,会因为他的缘帮失去生命。
房门打开了,国家安全部的士兵带进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这个人身材很壮实,皮肤黝黑,他的脸上带着恐惧,在他被拖进来时,山口注意到他的双腿在不停的颤抖着。
“好了!”
少尉开始说话了,这是山口第一次看到国家安全部的办案。
“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同志!”
他扭头看着山口。
“这是其中一个吗?”
山口抬起头看着这个人,作着一副在辨认的样子,而那个人恐惧的双眼的同样盯着他,他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
“你……你是山口家的一郎吗?”
突然那个人的嘴裏吐出一句话来。
听到这话,山口的心中一沉,他认出了这个人来,他是父亲的同事,泽村。但……他一扭头看着少尉。
“是的!”他肯定地点点头。
“就是这个人!”
“什么!”
泽村一声惊叫。
“一郎,你说实话啊,你小时候我可是抱过你啊!我上一次看到,还是两年前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少尉向前一跳,对准泽村的肚子就是一拳,他的拳头很有力,只是一拳便让泽村瘫倒在地上。
“同志!”
少尉看着瘫在地上呻|吟着的嫌疑犯。
“问你的时候,你才能说话!”
然后他扭头看山口,露出了笑容来,似乎是赞许的笑容。
“现在,已经证实了,今天上午,你在镇上的主街上,参与了反革命分子的飞行集会,你这个该死的叛徒!”
“同志!同志!你听我说……”
尽管吃着痛,但泽村还试图争辩着。
“现在,要听你说的只有一个事实……”
少尉的话停顿了一下。
“说同你的同伙的名字,我是说所有人!”
“同志……我,我可以证明,我整个上午都在工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