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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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宴会犹如一场生死浩劫。

阮振宏身心疲软,到了家,径直倒在沙发里躺尸。

阮婳乖巧地靠过去,给他捶腿捏肩,问:“爸爸,我今天表现怎么样?公司的危机解决了?”

“婳婳表现很好,之前的危机已经解决。”

“爸爸真厉害!”阮婳并未留意“之前”两字的深意,双手很有节奏地捶打父亲的胳膊,“那现在,可以给我讲讲其中原委了吗?”

她声音欢快,透着好奇与渴望。

阮振宏听罢不禁睁开眼睛,盯着女儿瞧了好一会。

时至今日,他依然不后悔把婳婳养得天真烂漫、乖巧心善。

但订婚在即,是该教点别的了。

“好,爸爸给你讲。”

他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复又闭上眼睛,“这件事的背景,常年合作融洽的黄总,逮住我们资金周转不灵的关键时期,要求联姻,爸爸不答应,他不签合同。”

阮婳气愤:“常年合作就是老伙伴,怎么也乘人之危!”

“老伙伴更容易抓住你的弱点,一旦出手,往往致命。所以婳婳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记住了,后来呢?”

“谈判陷入僵局,公司岌岌可危,爸爸很焦虑,每天都在外面陪酒吃饭找路子,不仅没有用,反而增加了黄总的信心,他越发确定我急了。”

“爸爸……”阮婳把脸贴向父亲的肩膀,心疼道,“你好辛苦。”

“辛苦未必是坏事,关键是要把你吃的苦转化为价值,乃至价值最大化。”

“等一等。”

阮婳突然直起身,“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爸爸等我一下。”

阮振宏颔首作答,依然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李婶洗了盘水果端上来,询问晚餐安排,得到的答案是——放假,全体休息一天,都回去。

阮婳抱着手工笔记本折返,发现不止客厅安安静静的,就连玫瑰花园里也没了花匠的身影。

“爸爸,李婶他们呢?”

“都放假了,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我们得靠自己。”

“好”。阮婳莞尔一笑,矮身坐到地毯上,笔记本放在了父亲躺着的沙发边缘,她轻轻翻开。

“爸爸,请继续,黄总确定你急了,然后呢?”

“然后他掌握了主导权,对我爱答不理,爸爸热脸贴了一段时间的冷屁股,紧接着开始钓鱼。”

阮婳头也不抬,边记录边问:“怎么钓的?”

回忆当时的想法、计划,阮振宏觉得好笑:“在发现开车溅你一身水的王八羔子是谢家人之后,我开始钓鱼。从每天问候黄总两次,减少到一天一次,两天一次,然后消失不见。他主动问候,我亦不冷不热。”

“你这是心理战术!”

“对,我在铺垫,渐渐增加黄总的疑虑,累计到一个高度,带你参加谢家宴,谢老爷子一旦开口夸你,黄总就会急,他会觉得我要攀高枝。”阮振宏露出一丝讥笑,“这时候,他会主动上钩,放弃联姻的要求,立刻签合同。”

“厉害了,我的爸爸!”阮婳放下手中笔,高兴鼓掌,随后问,“你怎么确定谢老爷子会夸我?”

阮振宏瞅着她:“因为老爷子早被他那一堆不省事的子孙整得烦躁,而婳婳乖巧、纯真,只要表现如常,他一定会喜欢;又因为谢家人开车溅你一身水,他理亏;还因为……”

看着女儿的灿烂笑颜,他没再往下说。

千算万算。

事先列出了很多理由,但没有一个是女儿会唱那样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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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斜照在花园,把一草一木的影子拉长。

客厅里,工工整整记录了两大页的笔记本依旧搁在沙发边,它保持着摊开的状态,字里行间有几处水痕,来自茶几上的水果盘。

水果盘中原本丰富多彩的内容,已被洗劫一空。

——是女孩说,爸爸,我不会做饭,准备个水果沙拉好了。你要是也不会,那就煎几个鸡蛋。

此刻,整栋别墅的热闹都在厨房里。

水果盘的水果已经被阮婳悉数倒入玻璃碗,她找到沙拉酱,往碗里淋上一层,完事!

看着女儿的操作,阮振宏:“……”

察觉父亲久不移开,惊讶又好笑的视线,阮婳有些尴尬地问:“是不是太少了,不够吃?”

“没有。”

阮振宏轻咳一声,“这样就很好。”

无论现在,还是以后,他的女儿,都没有必要会做水果沙拉。

阮婳垂眸看向玻璃碗,自觉寒碜了些,想了会说:“我还是再洗点枇杷,切一个芒果。”

她边说边往冰箱走。

阮振宏立刻阻止:“枇杷表面有毛,当心皮红发痒;芒果太滑,容易切到手。”

“……”阮婳沉默,爸爸的担心充满经验、道理。但是,她反而更加坚定,“我会小心的。”

“不是,”意识到情急之下的话可能刺到了女儿的自尊心,阮振宏赶紧补救,“痒和痛都吓不到你?”

“吓不到。”

“好吧!”他叹了口气,“那爸爸只能实话实说了,分量已经足够,你再切就是浪费。”

“够了吗?”阮婳停止脚步。

阮振宏笑着点头:“很够,爸爸准备煎鸡蛋了,你想吃几分熟的?”

闻言,阮婳小跑到他身边,语气欣喜:“爸爸还有这手艺,能控制成熟度?”

“嗯,溏心鸡蛋要不要?”

“不要,我要熟的。”

“这么体贴,担心爸爸做不到,脸上挂不住?”

“那……”阮婳思索一秒,“两个全熟,两个溏心。”

阮振宏笑着应下。

他开火、热锅、刷油,进入手艺展示环节。

阮婳手捧玻璃碗,乖巧地站在一旁观看,时不时叉起一块水果,草莓喂给爸爸,樱桃留给自己。

父女俩的晚餐,水果沙拉、煎鸡蛋、全麦吐司,虽简简单单,气氛却好极了。

阮婳脸上的笑容没有停止过。

尤其是在发现四个鸡蛋都是全熟的那瞬间。

大笑一声,随后迅速闭嘴,极力憋着。

阮振宏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许久不动手,技艺生疏了!婳婳想笑就笑。”

阮婳没有笑。

她走到餐桌对面,伸手搂住父亲的脖子。

“爸爸,今天是我十八岁之后最开心的一天。参加了宴会,认识了一帮朋友,公司问题解决了,听爸爸讲述来龙去脉,跟爸爸一起动手做晚餐,一切的一切,都特别美好。”

阮振宏原本在笑,然后越听,越是心疼感伤。

因为想到美好之下的残忍。

他抬手拍女儿的手背,动作特别轻,怕一不小心,就把细皮嫩肉拍红。

“婳婳开心就好,以后——”下一课的内容已经准备好,他却再一次说不出口。

“以后什么?”

“……以后爸爸不在身边,你也要开开心心的。”

“爸爸怎么可能不在我身边?”考虑到将来情况,她立刻表态,“我又不远嫁。”

远嫁两个字特别轻盈,如鸟儿迅速飞过天空。

女儿无意戳中接下来的内容,阮振宏心头的失去感肆意蔓延。

他压下不忍,预备开课:“好,不远嫁,近嫁。”

郑重的语气,惹得阮婳害羞起来。

“哎呀,爸爸讨厌!我刚成年,还算个小孩子,不跟你说这些了。”

话音落下,搁在沙发上的手机响起。

阮婳逮住机会,急忙道:“我接个电话。”

看着女儿迅速跑开的身影,阮振宏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声,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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