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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泉水淙淙,头顶群星璀璨。
良辰美景,阮婳却无意欣赏。
她之前完全凭着一口“不服输,我可以”的气撑着,一旦停下前行步伐,整个人疲累得近乎虚脱。
简单洗漱过身上的汗水和泥尘,她爬进了谢石霖搭好的帐篷。
四肢伸展开来,安安稳稳地躺在充气床垫上,她不禁发出满足的喟叹。
此刻,身体依然能察觉到地面的硬实,但是睡过几天硌人的宿舍床,她有了些经验,不会说难受得无法忍受。
更何况,这是她平生第一次野外露营,与大哥哥一起,其中的兴奋和甜蜜,足以抚平所有不适。
她闭着眼睛,痴痴地笑。
真好!
虽然没有爬到山顶证明自己能行,但露营也很不错。
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大哥哥看到不同,让爸爸认识到——婳婳可以。
也许是想法太过活跃,以至于分明疲累困顿,却睡不着。
她睁开眼睛,轻声喊:“谢石霖。”
帐篷外,谢石霖坐在火堆旁边吞云吐雾,听到呼喊并不理会。
“大哥哥。”
阮婳换了一个称呼。
谢石霖吸烟动作蓦地一顿,心头的烦躁感陡然加深。
真想把人揪出来好生教训一番。
她是多么地不听话,称呼改不了,偏偏要爬山,占着帐篷又不睡觉。
不过……
谢石霖猛吸一大口烟,似真似幻的烟雾里,又一次浮现出女孩浑身汗湿,皮肤红透,气喘吁吁的模样。
精致、洁净全无,除了那双灵动坚毅的眸子,再无看头。
可他就是觉得好看。
于是心软了,在明知道她娇气十足,明知她逞强,明知她急于表现不同的情况下。
犹如刹那间的昏头。
清醒过来时,帐篷都搭好了。
只得认下。
且看娇生惯养、柔柔弱弱的富家小姐,如何适应这洗脸只有清水,一个热水澡都不能够,衣服没得换,蚊虫乱飞,简陋粗糙的野外生活。
他甚至都想好了,只要她抱怨,便立刻喊阮振宏来接人。
出乎意料的是——
阮婳不仅没有怨言,而且很高兴。
看她满身疲倦,穿着脏污半湿的长裙爬进帐篷的那一刻,他都觉得难受,可阮婳开开心心的,毫不介意。
她似乎,能吃苦。
与之前看到的不同。
想法冒出脑海,谢石霖开始烦躁,阮婳接近他的意图明白清楚地摆在那,他怎么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分析、琢磨?
难道因为多了个未婚妻的头衔?
又或者,她比别的异性手段高明些?
他一边抽烟一边思索,反反复复没个答案,冷不丁地,那个貌似能吃苦本该睡觉的人突然打破沉寂。
喊一声不答。
立刻变着法子喊第二声。
嗓音里,缠人意味十足。
谢石霖烦躁得很,自顾自地吸烟,随后听到帐篷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是阮婳急切不安的询问。
“大哥哥,你还在吗?”
“不在。”清冷山风吹过脸庞,他应了一声。
“……”阮婳微怔,旋即长吁一口气。
刚才那一下,她以为谢石霖走了,留她一个人在漆黑荒凉、风声呼啸的山野,真是怕到了嗓子眼。
一声“不在”即是心安。
已经从被窝里爬起,她索性拉开帐篷一角,往外看去。
只见谢石霖的的确确坐在火堆旁,宽阔的肩膀,修长的双腿,散发出蓬勃力量,以及无尽的安全感。
阮婳目不转睛,从头发丝到鞋带,一寸寸打量。
谢石霖察觉黏在身上的视线,心间躁意加深,但他并不转头抓人,只伸手捡起一根干柴,扔进火堆里。
“啪”地一声,力道不轻。
偷窥者没有防备,吓得一颤,随后试探性地问:“谢石霖,你是不是在生气?”
“睡你的觉,别烦我,否则——”
“不要丢我一个人!”她急道。
“……”谢石霖颇为无语,再次捡起一根树枝扔进火堆,语气恶狠狠地,“否则,喊你家长来。”
“别喊别喊。”
阮婳连连摇头,“我保证不烦你,只问几个问题,你不想回答的,就当是山风刮过,不理就好。”
谢石霖沉默加柴,她似乎很怕阮振宏。
不否定,阮婳便当成允许。
她思索一会,最先抛出一个话题感十足且非常容易回答的问题:“今天的登山竞赛,你是不是赢了?”
山风呼呼地吹,夜空繁星一眨一眨。
男人不说话。
阮婳皱起眉头:“难道嗯,不能吧?”
一个“输”字到了嘴边又咽下,变成一个“嗯”。
避讳之处,意思愈发明显。
谢石霖突然出声:“赢了。”
阮婳笑起来:“你赢了,那我有一份大礼送给钟少。”
“你送他什么礼!”
男人隐有不快,阮婳没听出来,当成问句来答:“我送他一分钱,砸他脸上,贴他脑门上!”
这话突兀又惊奇,引得谢石霖转头看。
只见帐篷敞开一角,女孩端坐在里面,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像在拍证件照,不过神情愤愤,眼带凶光。
他缓缓开口:“你讨厌钟少。”
阮婳重重点头:“是。”
谢石霖不奇怪,女孩敏锐,直觉力强,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的接触,便能判断好坏与远近。
但他,不想她与那种人渣有牵扯。
于是说:“那也别用钱砸,一分钱自有一分钱的价值,他不配。”
“可是,”阮婳气闷,“他很过分。”
“嗯。”谢石霖望一眼山顶方向,语气意味深长,“有更过分的在等着他。”
“是什么?”
“收起你的好奇心,赶紧睡觉。”
“……我睡不着。”
“需要睡前故事?”
“需要!”
阮婳双眼亮晶晶的,充满期待,“你讲,怎样的都好。”
谢石霖睨她一眼,旋即从兜里掏出手机,不紧不慢地说:“睡前故事,喊你爸爸来正合适。”
帐篷里的人立刻蔫了。
“讨厌。”
她哼哼一句,随后拉上拉链,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