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摩擦才能生热!(1 / 2)

小先生 咬春饼 2885 字 1个月前

这顿饭吃得迎璟异常沉默。

国贸高楼的精致餐厅, 菜肴式样没得说,气氛也热闹。客户四十余岁, 姓沈, 老板派头蛮足,大背头喷了发胶, 一丝不苟, 大热天的也讲究,一件暗灰色的长袖衬衫, 还系了个港风领结。

虽不乏油腻,但精英范儿是做足了。

他带了几个手下, 听他们聊了这么久也摸清楚, 一个业务经理, 一个副总,一个对接的主管,都是能喝酒的主。初宁这边人员相当, 拼酒的都是男士,她借口要开车, 大家倒也不为难,给她替上了一杯果汁。

“给这位小兄弟换个杯子,酒倒上。”沈老板笑眯眯的, 是指迎璟。

本来热火朝天聊得好好,这一句话接过来,倒让气氛打了个顿号。

目光齐刷刷看着他。

初宁表情自然,笑着说:“不用了, 他不喝酒。”

“那哪成,女士可以不喝,男士可不许逃啊。”对方的副总活跃,酒桌上的推辞之词权当客套,没当真。还特热情的要把自己的杯子递过来。

“他真的不喝。”初宁起身,客气地拦了下。

总算看出了门道,对方问:“哟,这是宁总的?”

初宁的秘书机敏,替她解了围,说:“是宁总的朋友,还在上大学,沈总,照顾一下祖国的希望嘛!”

两句话就把气氛给圆了回去。

注意力转移,喝酒的喝酒,扯嘴皮的扯嘴皮,热热闹闹。

初宁对这些交际得心应手,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善于倾听,不仅听,还听得认真,本就生的好看,博人好感,又这么懂得给男人面子,任谁都喜欢。

做事儿大气,又懂得利用女性的特质,平心而论,她真的很出色。

迎璟看着她游刃有余的聊天、开玩笑、大大方方地敬酒,整个人熠熠生光。

迎璟的视线随着她动,复又低下头,沉默、寡言、闷不吭声。

他没怎么主动夹菜,食欲极差,水杯倒是空了一次又一次。初宁察觉了他的不对劲,但顾着场合也不能说什么,只在每道新菜上桌时,都把第一筷子夹到他碟子里。

这是无言的亲昵,和沉默的靠近。

迎璟默默地吃,左耳是他们娴熟的交际话术,右耳是自己内心空虚的回音。

他捏紧了筷子,好难受,觉得自己像个机器人。

终于熬到饭局结束,本以为能够解脱了!

但这位沈老板兴致大开,又惦念起北京的夜生活:“哎呀,还是北京好啊,不夜城,感觉自个儿都年轻了十岁。”

这句似是而非的点题话,初宁再不懂他的意思就白混了。

“行啊,沈总,您要不嫌弃,去唱两曲儿?让我们这帮小辈也饱饱耳福。”

这话舒坦呐,把财神爷哄得眼睛一弯,“那成!”还特来劲地指着初宁:“第一首跟你唱啊,可不许逃。”

初宁爽利:“承蒙您看得起,我奉陪。”

这边客套话说话,初宁悄然退到迎璟身边,靠近了,小声说:“我把人安顿好,咱们就走。再等我一下下,行吗?”

迎璟微微别过头,眉头蹙着,反正不说话。

初宁心有愧疚,这事儿再怎么突然,也是她这边的原因,换位思考,她的亏欠心理更重了。

“就一会,不用太久的,你在场,到时候我也好找理由走。”趁那边在等电梯,叽叽喳喳聊得正嗨,初宁飞快地勾了勾迎璟的小手指,撒娇的语气:“晚上你去我家,我们单独待着。”

迎璟的脸色,这才稍稍宽解,郁郁闷闷地一声:”嗯。“

不过大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真到了场合,那就是身不由己了。

这位沈老板是个歌唱爱好者,年龄不大,但蛮怀旧,酷爱八九十年代的港台粤语歌。估计是饭局上酒喝尽兴了,一支麦克风握在手里,那叫一个威风凛凛,还能大战五百回合的架势。

初宁唱歌也好听,带劲儿,以前专门找了个声乐老师学了几招,要飙高音也是像模像样。半小时前,和沈老板合唱了一首《千千阙歌》开场,本以为能开溜,但沈老板听得那叫一个感动涕零,还不放人了!

初宁说尽委婉的理由,也是硬着头皮说要走,换做平时,这样的客户是万万不可能让人落单。但今天……她抓心挠肺。

“不许走不许走,天大的事儿也挪后。”沈老板喝得晕晕乎乎,舌投都捋不直了,“宁总,今天咱俩是朋友,你陪朋友叙叙旧,明天,明天咱们就坐在一块谈生意,当盟友!”

就这一句话,让初宁沉默下去。

竞争了数个月的大订单啊,员工到年底绩效能升20%啊。

感性与理性,天人交战。

初宁心一横,“行!”

而从进门起,就坐在角落沙发,与世隔绝的迎璟,在看到她又投入其中后,忍了一晚上的情绪——

终于爆发了。

沈老板其实也没坏心思,纯属喝多了酒,手脚有些不利索,唱歌的时候,人东倒西晃,从某个角度看,就有不老实之嫌。

下首歌是《今夜》,前奏是小提琴和钢琴的混音,正优美着呢,迎璟冲过来,摘了初宁手里的话筒,往沙发上一摔。

“还有完没完了?啊?”

他声音不大,但面部表情极其凶恶,被彩灯晃得眼珠子像要滴血。

“滋——”沙发上那支英勇就义的话筒不死心,发出尖锐的噪音。

气氛瞬间结了冰。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齐看向两位当事人。

沈总云里雾里,大着舌头诶诶欸,“怎、怎么,回,回事儿啊。“

迎璟横他一眼:“我给你叫陪唱的,你爱怎么唱就怎么唱,但我女朋友,抱歉,恕不相陪。”

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拽着初宁出了门。

初宁反应过来,再好的脾气也绷不住了,“你干嘛!”

两人已经到走廊。

迎璟被她这一吼,吼懵了。眸色凉了,手脚也没力气了,就见眼睛裏头的光一点点变死灰。

“我干吗?我还能干吗?”他声音缥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今天我生日。”

此刻初宁也冷静了几度,心裏矛盾着。

“我生日,你不帮我过,你忙,没事儿,你就别一早承诺,要给我过生日。现在搞成这样,咱俩看起来谁像过生日,啊?”

初宁也不乐意了,澄清纠正:“我没不帮你过,你也看到了,事发突然,我能怎么办?”

“对,你什么都不能办。”迎璟呵声笑,“你唯一的办法,就是每次都牺牲我。”

“我牺牲你什么了?我也身不由己。”

“是啊,你的身不由己,就是做这种事儿!”

初宁目光骤冷,“我做哪种事?”

迎璟不点明,只一句更让人寒心的问话:“你是不是打算把生活的重心永远放在工作上?为了工作,为了赚钱,所有的东西都能委曲求全——包括我。”

初宁气乐了,不停的点头,点头,似乎在回味他刚才正义凛然的表情。

蓦地,她抬头,看着他,“别把自己说得全是受害人,我承认,我是有不对,但你自己就没点儿私心?没点儿打算?没点儿心思?”

话里有话,迎璟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全摆在明面上,好的坏的,优点缺点,我就是个钱串子,我至少光明正大,说一不二。你呢?你跟唐耀私下里接触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我呢?”

迎璟的脸,瞬间变了色。

这代表初宁已经知道了,知道他和唐耀联系,知道他故意说十一点的高铁回杏城,知道他的隐瞒。

初宁也不再点破,话尽于此,威力却不亚于原子弹。轰的一声,炸翻了两人之间和平的表象。

迎璟满腔解释,在这种情况下,全变成了结结巴巴。

初宁呢,到底经验丰富,耍起狠来,冷静自持,气势上就压人三分。

人冲动的情况下,说的话都是捅刀子,你一刀我一刀意难平。

迎璟怎么走,初宁不知道。

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

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吵架?

不,第二次,上次还是在团队开会的时候。但,那次的吵架就像撒娇,今天这次,威力可大多了。

初宁坐在包厢,听着靡靡之音,唱到后半段,大家的嗓子也不太好,纯属放飞闹腾,各种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吵得她头疼。

初宁走出去,走到外头吹风。

天上有星,在高楼耸立的方寸天地之间闪闪发亮。

她靠着石头墩子,手指插入头发里,轻轻按了按头皮,最后心不静的掏出烟,点了一根含在嘴裏。

烟气随风四处飘散。初宁眼神一瞬茫然,遂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想起车尾箱还有一个今天中午抽空去手工店自己做的巧克力蛋糕,以及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Apple MacBook。

她心裏一揪,眼眶立刻就热了。

——

两人彻彻底底陷入了冷战。

感情最怕什么,最怕各自都觉得自己有道理,不肯让步,不肯沟通,好像先说话的那一个,就是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