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阳印证着自己的经历,听得津津有味,虽然过程不尽相同,但道理却差不多,温乐阳是中了阴褫的尸毒,而拓斜则是要传人通过尸舞将尸气炼入毒身,最后练成的力量肯定会有所差别,不过都是以阴辅阳,以阳滋阴。
说白了,温乐阳把护住魂魄的本命蛊变成了归一草果、把尸舞吸敛尸气变成了阴褫的尸毒,他的经历和拓斜功法的道理相近,但是过程却更加简洁有效,尸气再怎么重,也敌不过阴褫的生死毒,温乐阳身体里的毒力,比着祖师爷的功法更加混沌,也更加纯净,不过在拓斜功法里,巫蛊和控尸两脉的弟子,也能得到极大的提高,也不知道是拓斜把自己的传人想得太聪明,还是觉得这种和实际操作无关、单纯的理论性解释不重要,所以说地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巫蛊和控尸两门弟子,都是协助毒门传人炼毒入体,但是功成之后,三个人均得以提高,同时,因为炼毒弟子要经巫蛊和控尸两个环节,所以再重塑身骨之后,身体里也留下了另外两种秘术功法,在场之人不懂的控尸的技巧,自家的秘术又都练歪了,明白这些话靠着干想根本弄不明白,只能等以后查阅典籍,加以印证才可以。
虽然温乐阳听得有些稀里糊涂,不过还是明白,问题的根本还在于,他们把师祖的本领,练得似是而非,如果现在巫境里的,是三家的先祖,恐怕早就大喜点头,融会贯通了。
当年拓斜师父创出的独门功法,最终是以毒为主,所以最终的衣钵落在了拓斜身上,如果拓斜没有失踪,那三家祖上也将如掠落、靡续、拓斜一般,巫蛊与控尸各占一绝,而毒门弟子独揽三技,功法大成后,再觅弟子三人,传承往复。
祖师爷爷的功法绝技,现在终于流传下来了,就算其中再有什么复杂难悟的转折,只要知道了三术合一的精髓,总有炼成功法的那一天,只不过……这些法门对温乐阳来一点用处都没有,得济的还是三家里的其他弟子。
拓斜说了半天,似乎连自己都说烦了,重重的呼了两口气,岔开了话题:“功法之事,依照口诀便可,随后修行随心,成就就看个人的造化与机遇了,不过总归不会差得太多,有所成就之后,不敢说天下无敌,但普通修士总不用太担心了,不过,如遇危殆……”说到这裏,拓斜的语气变得有些扭捏起来,呵呵的笑道:“若遇危殆无力化解,可去峨眉山斩雁峰,请苌狸帮忙。”
在斩雁峰古洞,后端留下了只有本门功法灵识才能发觉的密径,前端则布下重重禁制,留字“禁入”。
前端的设计,主要是怕自己三个宝贝徒弟或者后人没能炼成他的功法,进去的话直接就会被禁制害死,如果炼成功法,无论从前或者从后进入古洞,都是无妨的。
一直有些痴痴獃呆的苌狸,听见拓斜终于提到了她,在精致的足以让人窒息的脸膛上,绽放出起源自心底的喜悦,让望向她的温乐阳和蚩毛纠,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料拓斜咳嗽了两声,又语重心长的嘱咐着自己的后人:“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千万不可招惹她!这个丫头……嘿!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吧……此行多则三五百年,少则百五十年。”
拓斜当初把玉符托付给天音真人,一来不会想到此物再回到弟子手中的时候,已经时隔两千年之久;二来,听他的话,要去办的事情虽然重要,但是他的信心充足,好像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最多五百年,现在已经变成了两千年。
说着说着,拓斜笑了起来,笑声敦厚而温和,一点没有长辈的威严:“拓斜毒功有成,既无意争霸神州,更没想过扬刀天下,倒是往来人间,自得其乐,直到遇到了苌狸这个……这个……这个祸害!”“祸害”两个字,虽然咬得极重,但是语气里没有一丝的责怪或者气愤,反而充满了宠爱与纵容。
拓斜的笑声不断,从尴尬变成了开心,继而渐渐狂放,似乎已经忘了每一个“哈”都是小蚩毛纠的伤心……
终于,笑声渐渐消散而去,巫境里再没有了一丝动静,温乐阳等了一会之后,小心翼翼的小蚩毛纠:“说完了吗……啊!”他一边转头一边说话,在看到蚩毛纠的时候,猛地惊叫了一声,一下子全身的毛孔都在极度的恐惧中倏然收缩!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蚩毛纠的脚下,弯弯曲曲地爬出一根乌黑发亮的藤子,看上去就好像一根粗大的头发,正悄无声息的把蚩毛纠缠起来,从耳朵里钻进去、又从鼻孔中钻出来,再蜿蜒进嘴巴……蚩毛纠呆呆的睁着双眼,在眼角的缝隙里,也挤出了几根黑色的“头发”。
温乐阳来不及细想,伸手就要去捉“头发”,不料身体刚动,突然眼前一花,苌狸闪电般游转过来,一把拉开了他。
此刻苌狸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副轻灵的俏皮模样,笑嘻嘻的看着他:“大惊小怪什么,他笑的时候,巫力就开始转承一撮毛了,等着瞧吧,后面更吓人!”说着,拉着温乐阳坐了下来,一手托腮,津津有味的看着蚩毛纠,跟看电影似的。
温乐阳可看不下去,师祖爷爷的本命蛊传续实在不宜观赏,又转头望着苌狸:“师祖的下落……”
苌狸笑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整个人也真就因为这口浊气的吐出,而变得轻灵飘逸了起来:“我不怕他老、不怕他死,只怕找不到他!现在,有了可能找他的办法,我很开心!”
温乐阳也点了点头:“黑白岛,天音!我和你一起去。”天下间并不是没有人知道拓斜的去向,黑白岛三位剑仙之一的天音,就知道他的下落,不过温乐阳想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拓斜师祖的行踪,没告诉掠落、靡续,却告诉了天音?”
苌狸可没有温乐阳那么重的心思,连想都懒得想,心安理得的摇摇头:“有什么事,都等抓住天音老道再说!”说着,突然兴高采烈拉了拉温乐阳的袖子,伸手一指蚩毛纠:“快看,变了,变了!”
温乐阳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头发”现在尽数消失了,小蚩毛纠平躺在地面上,像个花圃似的,在他身上参差不齐的长出了五颜六色的花,不过几秒钟便枯萎成灰,旋即又有新的花梗钻出来……
不知从哪跑出来无数稀奇古怪的虫子,在他身上和七窍中不停的爬上爬下进进出出,这些虫子各个形象怪异有大有小,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每只虫子的身上,都长着一张人脸,或哭或笑,或呆呆无神,或挤眉弄眼。
苌狸看得喜笑颜开,温乐阳浑身鸡皮疙瘩乱窜,忍不住问她:“这……这得多长时间?”说着拿起自己的手机看时间……他的手机不是超长待机,勉强录完音就没电了。
苌狸皱了皱眉毛,似乎温乐阳的问题很难回答,过了片刻才说:“你是指这裏……还是外面?”
温乐阳啊了一声,苌狸说的话,说的挺科幻的,苦笑着反问:“这裏和外面……不一样?”
苌狸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同时用眼角狡黠的夹了夹温乐阳,脸上都是鄙夷的神气:“这片天地蕴藏大力,自成方圆,当然跟外面不一样!怎么这段时间没见,变得笨了许多?以前还说你比他强,现在看来,还是他要好些……好许多!”
温乐阳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心说这都是哪跟哪啊,琢磨着正要继续问下去,苌狸突然换上了一副耍赖的语气:“不许问我怎么个不一样法!我也不知道,也许这裏一个时辰,外面要一天光景;也可能这裏一个时辰,外面不过几分钟,反正,等出去就知道了!”
温乐阳还不甘心,努力给自己找理论依据:“上次在上海画城,乐羊甜发动巫蛊天地,时间上……”
苌狸听他说过画城的经历,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乐羊小子的巫蛊,岂能和他比!”说着,苌狸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的瞄着温乐阳:“小子,你急着出去?”
温乐阳也不忍着了,用拳头砸了砸地面:“总不会耽搁半个月吧!”半个月之后,四月初十,他结婚。
一阵咔咔嚓嚓的声响,小蚩毛纠身上的花梗纷纷掉落,虫子也个个翻起了肚皮死在地上,温乐阳的眼神刚被希望点亮,小蚩毛纠又陷进了一滩泥沼,再滚滚的泥泼里或沉或浮……
巫境里的时间,似乎过的并不算太慢,每隔一阵,纠缠在蚩毛纠身上的巫法就会换一个样子,各种匪夷所思的东西,层出不穷,但是都一样的让人看着头皮发麻、牙根发紧……温乐阳和苌狸在这裏根本没有时间概念,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实在闲得难受就跳起来打一套错拳,苌狸到后来也干脆不说话了,闭目盘膝,趁着这段功夫默默的疗伤。
巫境的天,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暗,即便温乐阳眼力卓绝,也渐渐的感觉到,视线越来越模糊,到了最后,甚至连近在咫尺的小蚩毛纠和苌狸都看不清了,终于,绝对意义的黑暗,彻底包裹住了所有人!
温乐阳立刻盘膝而坐,在心裏开始默数,刚数到二……身子一沉,困了他们不知多久的巫境,悄然消失!
温乐阳大喜过望,猛地睁开双眼,随即哎哟一声,身子差点翻过去,一张老脸,几乎和他鼻尖相对,正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温乐阳要把自己的视线拉后几尺,才认出了眼前的人,纳闷无比的说:“顾……顾小军?你怎么来了?”跟着一把抓住了老头的胳膊:“今天几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