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阳记得以前还在县城读书的时候,看过一部叫做《上帝也疯狂》的电影,裏面的主角和眼前突然造访的黑人,外型上极为相像:他们的肤色在黑中透着一层黄灰,个子很高所以后背都有些佝偻,也许是生存在草原上的原因,他们的身材并不魁梧,相反还显得有些瘦弱,短短的卷发紧贴头皮。
皱纹和眼神间永远泛着淡淡的悲哀,但是偶尔扬起的笑意,可以马上让人坠入他们淳朴的世界。
这些非洲人看上去并不可恶,也没有什么邪气。
为首的一个黑人,迈步走向了顾小军,用力拍了拍自己的瘦骨嶙峋的胸膛,发出了梆梆的钝响,同时嘴巴里发出了几个叽里咕噜的音节,温乐阳生怕他一使劲,把自己的胸骨拍断了……或者胳膊折了。
顾小军看了非非一眼,两个人一起无奈的摇摇头,谁也听不懂他们说的啥,不过非非能看出对方的心情,低声告诉大伙四个字:“焦虑、沮丧!”
非洲首领摇了摇头,继续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嘴裏反覆念叨着:“巴迪斯、图塔吞忒,巴迪斯、图塔吞忒!”
顾小军试探着问:“名字吧?巴蒂斯图塔……吞忒?”
非洲首领的脸上扬起了一丝欢喜,纠正着断音的位置:“巴迪斯·图塔吞忒!”
顾小军笑着点头,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顾小军!”
非洲首领大喜,立刻用力点头,伸手指了指顾小军:“顾小裙!”又回过手指指了指自己:“巴迪斯·图塔吞忒!”随即顿了顿,似乎先自己的名字太长,又缩短了一些:“图塔吞忒,图塔吞忒!”
小眼睛小沙哈哈大笑:“小裙?还大裤头呢……”刚笑了两声,就被顾小军铡刀般的目光给切断了。
温乐阳就聪明多了,从旁边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阳!”
另外几个年轻人也嘿嘿笑着学温乐阳,也都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说:“锥!”“非!”“沙!”
巴迪斯·图塔吞忒的记忆力很不错,温乐阳等人说一遍他就全记住了,挨个指着人叫了一遍,发音准确,唯独到了顾小军跟前,依旧是:“顾、小裙!”
顾小军嘿的叹了口气,心裏踏实了,小裙就小裙吧,听惯了还挺文艺的。
图塔吞忒在认识了众人之后,脸上洋溢起由衷的笑容,突然比划了起来,像只大鸟似的,双臂不停忽闪着作出飞行的动作,嘴裏还发出了一声正经的鹰隼的厉啸,看得顾小军一头雾水,图塔吞忒“飞”了半天才停下来,举起自己的“左翅”,指了指自己;又举起自己的右翅,指了指“顾勺准”等人,随即满脸期待的望着他们。
温乐阳恍然大悟,他和阿蛋相处过一段时间,对肢体语言还比较了解,侧过头跟正犹豫着是不是也要学鸟扑腾翅膀的顾小军说:“雄鹰,一只翅膀是他,一只翅膀是咱,跟手足的意思差不多吧?”
非非拼命忍住笑,用极缓的语速问图塔吞忒:“朋……友?”跟着做出了一个两手互握的动作。
图塔吞忒来中国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一句国语不会,但是多多少少也听了不少中国话,似乎是理解“朋友”的意思,脸上的皱纹里都挤出快乐的表情,生涩的大吼着:“朋……友!”随即伸出手指了指双方,又用试探的语气,低声重复了一遍:“朋友?”最后,伸出一只手凝在半空,望着顾小军。
这些非洲人看来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众多“列强”早已划分了阵营,现在就剩下两队小羊羔,一队非洲黑羊羊,一队亚洲黄羊羊……
顾小军笑着点点头,伸出手和巴迪斯·图塔吞忒紧紧相握,笃定的说了声:“朋友!”
哗啦一声,图塔吞忒从自己的颈下摘下来一串不知是狼是豺还是豹子鬣狗的獠牙穿成的项链,珍而重之的挂在了顾小军的脖子上,嘴裏不停的重复着:“朋友,朋友……”语气一遍比一遍重。
顾小军苦笑着摸了摸身上,一件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也没有,最后还是秦锥笔走龙蛇画了张平安符,送给了非洲首领,图塔吞忒居然拿着符箓在自己额头比划了一下,看来是看过僵尸片的,随即才喜滋滋的把符贴身收好,回头对着同伴高举双手。
一下子,十余个非洲人一起纵声欢呼,仿佛真的找到了最值得信赖的盟友似的,图塔吞忒对着他们挥了挥手,那些人立刻忙活了起来,就像矫健的草原跳鼠,不停的搬运着东西,把他们的营地迁到了温乐阳等人的帐篷旁边。
顾小军突然一抬手,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呵呵笑道:“咱都犯傻了!”随即对着图塔吞忒说出了一串藏语,小镇居民通知其他人“淘汰赛”的时候,用的就是藏语,非洲人显然是听懂了。
不料图塔吞忒却摇了摇头,满脸的茫然,他根本听不懂藏语,这下秦锥也大奇,语气坚定的对着温乐阳等人说:“那些藏民通知他们的时候,说的都是藏语,错不了,肯定不是外国话!这些人说什么我听不懂,但是藏语和外语我还能分清。”
温乐阳的脸色沉了下来,不懂藏语的非洲人,却能听懂小镇居民的话,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一个解释,因为共同信仰,所以超越语言的沟通方式。
虽然这种说法很玄,但是并非没有存在的可能。
非非看了一眼温乐阳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点点头用只有自己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如果你想的是对的,那这下面还有两种可能:一是其他队伍之间,虽然各说各话但是也能够无碍沟通;二则是徙尔镇上的居民才可以和柳相信徒无碍沟通,队伍之间不行。”
顾小军的语气无比肯定:“是第二种!要是第一种,图塔吞忒绝不会和咱们结盟。”
这时候巴迪斯·图塔吞忒却始终忙忙碌碌的,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一长串小人。
温乐阳一看就乐了,非洲人画得是来到徙尔小镇上的各支邪教队伍,一个人像就代表着一支队伍,非洲人的画虽然线条简单,但是寥寥几笔里,把几乎所有队伍的特征都勾勒出来,比如高棉人身材矮小、脸上棱角分明;韩人眼睛距离极小;欧洲人的高鼻梁;印度人缠着头巾等等。
秦锥指着一个脸上贴了符的人像,纳闷的问:“这是谁?”
图塔吞忒露出一嘴小白牙,指了指顾小军等人,笑了。
随即指着一个背靠九头蛇手执长梭的挺拔人像,又指了指自己,继续欢笑。
温乐阳等人在这边哭笑不得,图塔吞忒依旧画着自己人像,最后在一排小人上,画了五个圆圈,把不同的人像都圈了起来,顾小军早就看出了门道,笑着点头:“咱这非洲同行也不简单啊,白天各个营地转了一圈,虽然没拉到盟友,可是人家看出事儿来了!”
图塔吞忒画得,就是现在这些邪教队伍的结盟形式,同时每个圈子里,都有一个人像被他打上了重点符号,看样子应该是首领或者说是领导者的队伍。
邪教的结盟根本没有什么规律,和地域、人种毫无关联,一共十八队邪徒,在短短的半天时间里分成了五个势力,中非友好联盟就不用说了,其他四个势力的首脑分别是希腊队、印度队、高棉队和来自西亚的古波斯遗民。
这四支队伍无一不是人数众多,另外那些人数比较少的邪教三三两两的依附在他们周围,在非洲人搬家的时候,别人也在迁移着自己的营地,几个实力几乎一目了然。
现在人最多的队伍,就是希腊代表队的联盟,人数远远超过济辈,其他三个势力人数都差不多,只有温乐阳他们人最少,加起来不过十几个人,显得分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