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阳握住苌狸小手的瞬间,在他身体各处蜷伏的生死毒,就像一头突然受到惊吓的怪莽,猛地窜起了身体,带着几分恐惧与愤怒的歇斯底里,疯狂的流转起来!
水色剧毒也仿佛发现了更可口的美味,霍然从苌狸的手上暴敛收缩,一头扎进了温乐阳的身体中。
和以往不同,不是生死毒把其他毒素吸进了身体,而是水色剧毒强横霸道的冲了进来,随即,两团淬烈、犀利、霸道的剧毒轰然撞在一起,彼此撕扯着、轰轰流转。
生死毒也不是像平时那样,想要把剧毒融化成混沌模样,而是拼命的冲击着,想要把水蓝剧毒赶出自己的地盘……
温乐阳只觉得身体里一下子冲进来无数把铁锉,从毛发皮肉到筋骨血脉,都在瞬间被炸碎似的,天塌地陷般的痛苦轰的一声,从身体四处汇聚成爆裂的火山,一下子砸进了他的脑海,惨叫了一声之后,身体抽搐着,狠狠的撞进了厚重的山壁。
一向横行无忌、战无不胜的生死毒,这次终于遇到了对手,在撕扯纠缠的滚滚恶斗中,浑然一体的生死毒被水蓝剧毒不断的击垮、散碎,又被分解成了最初的尸毒、百毒和各色五行至毒……温乐阳吓得魂飞魄散,要是这样下去,自己一身毒力被废掉了不说,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也仅仅是拼命催动着自己的生死毒,像惊涛骇浪一般,毫不停歇的去冲击着攻入身体的水蓝毒素。
好在温乐阳身体中的生死毒,已经磅礴到可怕的境地,水蓝剧毒虽然凌厉但毕竟稀少,在生死毒前仆后继、几乎永远也不会停歇的冲击下,终于失去了犀利的势头,在温乐阳的催动逼迫下,渐渐退到了他左手小指的边缘,却就此凝滞不动,再也不肯退让半分,温乐阳疼得满头大汗,自己的毒力渊博若海,而水蓝之毒却坚如磐石,即便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彻底拔出。
眼看着已经聚成一团的水蓝剧毒,在相持了一阵之后,又隐隐显出了反击的力量,温乐阳再也不敢犹豫,扬手挥起自己的蛟刺,在锥子失声的惊呼中奋力一挥,斩断了自己的左手小指!跟着只觉得全身都是一松,和刚才剧毒相击的撕心裂肺比起来,断掉一指的痛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生死毒的逼迫下,水蓝剧毒尽数蜷于小指内,断指之下剧毒已解。
锥子的眼泪劈里啪啦的向下落,手忙脚乱的给他包扎伤口,温乐阳自己倒没什么,断了一颗小指算不得太重的伤,换回苌狸的一条命,值得多了。
苌狸有些心疼的看了看温乐阳现在已经里三层外三层、重重包裹起来的断指,眼神里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温乐阳丝毫不以为意,咋舌笑道:“这就是……拓斜师祖的本命剧毒!”
一滴水蓝之毒,险些要了苌狸的命,更差点废掉温乐阳的一身毒功,最后不得已只能断指怯毒,当年拓斜究竟到了什么样的修为。温乐阳的生死毒凝化阴阳,聚敛五行,足以化尽天下奇毒;可拓斜当年的本命毒又何尝不是炼化了天地诸般剧毒的百毒之祖,而且比起生死毒,水蓝剧毒也许不如其淳厚,但是绝对要更犀利霸道得多。
苌狸点了点头:“否则当年他又怎么能带着我杀出重围!他要拼了命,谁也不敢拦,更拦不住!”说着,指了指地上那个剑仙的尸骨:“他就死在了拓斜的本命毒之下!”
这名剑仙,显然是镇压红壶的最后一道屏障,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单凭着这一剑击穿大山的神通浩力,修为便远远高于苌狸等人,恐怕真的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了,可最终惨死于此,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尸身剧毒凝合不散,稍稍触碰之下还能要了别人的命。
温乐阳生怕其他地方还是师祖以本命毒设下的禁制,招呼着大家退到洞口,自己则催动生死毒,小心的在四周试探,直到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其他各处都无碍的,只小心别碰到尸体就好。”
金猴子千仞放下心,仔细的观察着这座山腹,四周平滑而整齐,除了那一道剑痕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裂缝或者凹陷,骸骨下的地面隐约着几个古拙的符文,应该是负责开启山路的仙法禁制。金猴子在搜查过四周之后,这才有些纳闷的摇摇头:“红壶又在哪里?拓斜杀进来,不会是真的把红壶给放走了吧?”
说着,猴子又摇了摇头:“山腹里也没有什么禁锢法阵,红壶平时被囚禁在哪里?”
金角外面,有一座铢厘仙阵聚拢天威,引动离离山之势封住妖物,按理说在最终镇妖的地点,应该还有一座小阵和外面的大阵对应,而小阵才是最终镇压了红壶的所在。
锥子皱了一下眉头:“除非这裏不是真正镇妖的所在……”
这时候地上那具矮小遗骸突然发出了两声咔咔的闷响,费力之极的摆动了一下,温乐阳只觉得汗毛倒竖,他不怕诈尸,可是这具尸体深蕴连他都化解不了的剧毒,要是爬起来,谁也休想制服它。
好在骸骨只是挣了一下就不再动了,随即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无比洪亮的骨头缝里传出来:“这个混账活着的时候,身上纹了七条天地撰,和外面的铢厘阵和应着。他的皮囊就是阵芯,现在烂成了骨头架子,难怪你们看不出来!”
嗡嗡嘹亮的声音之后,骸骨的胸腔之中,一蓬泥土簌簌的松动,一只茶杯盖大小的红色蛤蟆爬了出来,肚皮一鼓一鼓的看着他们。
尸骨裹满了拓斜师祖的本命毒,修士的灵识根本无法穿透,那些泥土温乐阳等人开始也根本没在意,全没想到其中还藏了只红蛤蟆。
蛤蟆不算太肥,但是又瘪又宽,好像被人踩过一脚似的,千仞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瞪大了眼睛:“你……就是红壶?”
天底下的青蛙蟾蜍,都是大肚、凸眼,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红蛤蟆也不例外,回瞪着千仞回答:“有些见识的猴子,居然能认得本尊的法身!”
千仞忍住笑:“主要还是你名字起的好!”红壶,真的像一个红色的小酒壶,温乐阳也乐了,忍不住稀奇道:“这么小?”在他以为,红壶能肆虐天地,至少也要大若龙象,威猛霸道,没想到居然就是一只顽童拳头大小的怪蛙。
红壶双目一瞠刚要说话,苌狸立刻毫不客气的开口:“少摆你那副凶妖的德行!你要是还能逞凶,早也就逃出升天了!”说着,向前迈出一步:“你要是能跳出这具尸骨,我以后奉你为主!”
锥子把温乐阳的伤手抱在怀里,笑嘻嘻的对他说:“铢厘阵带动天地和大山的浩力,最终落在这个修士的身上,封住了红壶,你家拓斜师祖一路打杀进来,先干掉外围护阵弟子、又摧毁铢厘仙阵、最终打通山腹杀了阵芯的剑仙,不过剑仙的身上背负的阵法虽然没了,但是又染了满身剧毒,红壶还是逃不出去!”
细看之下,温乐阳能发现红壶在腔子里是凌空虚浮,并没有触碰到骨头。
锥子笑着笑着,却又皱了眉头:“拓斜一路打杀,到头来却又不救红壶,这是什么道理?”
苌狸坐在了地面上,单手托腮,望着遗骸中的怪蛙红壶:“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红壶没理会苌狸,而是转头望向温乐阳:“猫妖娃子刚才先中了毒,你是怎么把剧毒引到你自己身上的?”
温乐阳犹豫了一下:“这个……算是家传的毒功。”
红壶的语气里有些犹豫:“听你们的口气,你是他的后人,你看能不能把尸骨上的剧毒再引到别处去?”
说完,红壶自己又摇了摇头,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说话的语气和普通人一般无二,张开大嘴微微叹了口气:“我也只是问问吧,要是你有别的办法,刚才也不用引火烧身了,更不用自断一指。”
红壶的模样虽然可笑,但是灵智早开,心裏明白,他和眼前这群人素不相识,想要温乐阳舍身解毒无异于做梦。何况刚才只是一滴水蓝之毒,就逼得温乐阳不得不自断一指,想要引走尸骨上的层层重毒,温乐阳有心也无力,十条小命都不够搭的。
“除非……那个矮胖子要是还活着,倒能帮我解毒吧……”红壶喃喃自语着,最后无力的垂低了头颅:“他要是肯放我,当时也就放了,嘿。”
锥子从正色的摇摇头:“别说咱们都没有办法,就算有办法,也不会放掉你的,只盼着你能把当初的情形说给我们,日后有暇,我们也许还会念着你坦诚相告的份上,常来陪你说说话。”除了温乐阳,大家都是千万年的老妖精,谁也不用跟谁逗心思,现在的情形一目了然,剧毒尸骸阻隔了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红壶有些无精打采,还是忍不住追问了句:“为什么就算有办法,也不肯救我?”
金猴子哈哈大笑:“为什么?你是亘古妖邪,当初杀人无数,为祸天地,我们当然不能放了你。”
红壶的语气中充满了纳闷:“我杀过你家祖宗?还是害你被困金猴子之中?当年我纵横天下杀人无数,敢做我就敢当。可算到现在,我和你也是无冤无仇,要是咱俩调换个位置,我若有稳妥的办法,救了也就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