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打发走珍珠,来到桌边坐下,让魏璎珞取来笔墨纸砚,顺带让她磨墨。魏璎珞磨墨的时候,样子还是很好看的,因为她非常认真,而且知道节省。
魏府很穷,难得能省出一点钱,给魏璎珞买笔墨使用。所以偶尔买了,她都会非常的节省。逐鹿侯府虽然不差这点东西,但是看到魏璎珞很爱惜东西,李牧还是很欣慰的。
趁着魏璎珞磨墨的工夫,李牧顺嘴瞎编了起来:“我教你的这套识字法,乃是我个人在识字的时候,发明出来的。我有如今的文才,其基础,就是因为这识字法。半年之前,我与孩子们,工匠们,差不了多少,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一个字也不会写,如今我的成就,足以印证这识字法有多精妙,所以你不要有任何怀疑,用心学就是了。”
魏璎珞乖乖地点头,如今她已经懒得反驳李牧了,因为知道赢不了,所以李牧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这套识字法的名字,叫做‘拼音’。”李牧拿起一支笔,沾了点墨,在纸上写下了二十六个字母。魏璎珞从来没见过这些字母,每一个都不认识,眼巴巴地等着李牧解释。
李牧深吸了口气,脑海中回荡着当初教李泰四则运算时候,被李泰不停地问“这个a为什么念‘啊’”所支配的恐惧,非常认真地对魏璎珞道:“我现在开始教你读这些字母,你可以有疑问,但是把疑问憋回去。我读一个,你跟着读一个,不要问为什么,因为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这么规定的,听懂了没?”
魏璎珞乖乖点头。
“好孩子……”李牧见她这么配合,释然地笑了一下,用笔杆指着‘a’念道:“这个念‘啊’——”
魏璎珞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道:“为什么它念‘啊’?”
李牧紧紧攥着笔杆,差点‘噗’地一下喷出血来!老子都他妈提醒过了,怎么还问!李牧恶狠狠地瞪了魏璎珞一眼,指向下一个字母:“这个念‘波’……”
魏璎珞看到李牧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紧紧地抿住了嘴巴,表示自己不乱说了。见李牧还盯住自己不放,愣了半天,终于想到李牧要她做什么了,跟着念了一个‘波’。
“呲——”
“呲——”
门外,小竹浇完花从门口经过,听到了屋里的声音,心裏直犯嘀咕,怎么侯爷在屋里烧水了么?水这是开了?
……
王普回到永宁郡公府,直奔王珪的书房,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李牧所言全都复述了一遍。
“大哥!侯爷说,马车的事情,他会找赵郡李氏商量解决。路的事情,咱们按照他说得做就可以了。虽然可能无法为咱们太原王氏争取到全部,但是一半,努力一下还是能做得到的!”王普已经被李牧彻底洗脑,变成了他的忠实信徒,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放着光:“大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让旁人抢了先,咱们太原王氏可就亏大了!赶紧写奏折,快送进宫去,快呀!”
“先等等、先等等……”王普越是着急,王珪心裏就越犯嘀咕。他这一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即便他一时品不出李牧的意思,但是直觉也能感受得到,这裏面肯定是有问题。只是不知李牧是如何游说的,把自己的弟弟忽悠成了这副模样!
“大哥!”
王普急得直跳脚,道:“你当这个消息是随随便便得来的?还不是我这些日子,在侯爷面前曲意逢迎,甚至甘做牛马,得到了他的信任,才肯对我说呀!大哥,你不能让我白费工夫吧?下午赵军李氏的李应就会与侯爷见面,若是聊起车马的事情,顺带聊到了路……侯爷顺嘴说出去,咱们可就——”
见王珪仍然无动于衷,王普气得火冒三丈,道:“大哥,你若不写这奏折,我来写!族中长老若是怪罪,我一力承担就是!”
“你先坐下!”王珪把王普拉住,道:“我总觉得这裏面有问题,如此好事,李牧他自己为何不做?”
王普替李牧回答道:“因为陛下不让他泄露风声!他若做了,岂不是天下人都知道了?陛下还怎么等一年后有了粮食再做了?”
王珪眉头紧皱,道:“可是,如何能断定一年之后,必有粮食呢?”
“大哥!”王普叹了口气,道:“不是已经跟您说了,如今工部辖下的工厂,正日夜不停地熔铸贞观犁的犁铧嘛!一天就几百件,等到明年耕种时,还不得上万去?那贞观犁试验效果的时候,你我都看见了,有了此物,当然会开垦出无数农田,田多了,粮食还能少么?除非发生天灾,但是哪能那么巧,就赶上明年天灾啊!”
“等等、等等……”王珪小声嘟囔,忽然张开眼睛,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王普一愣,道:“大哥,你知道什么了?”
“李牧啊李牧,你好狠的毒计!”王珪咬牙切齿,道:“小弟,咱们都上了李牧的当了!”
“什、什么意思?”
王珪深吸了口气,道:“李牧此子的城府之深,远超我的想象!什么矿业,盐业,都是幌子,是假象!他真正的杀招,是要动摇我等士族的根本!小弟,你想想,我们士族传承千年,靠的是什么?是田地!是粮食!是知识!他发明贞观犁,让百姓不用耕牛就能开垦田地,从而让我们手里的粮食贬值,一举两得!他还发明印刷术,还要印书,让天下的愚民都能认字识字,每一步动摇的都是我士族根基,他哪里是站在我们这边,他还是站在陛下那边,他是陛下手里的刀呀!”
王普恍然大悟,道:“这如何是好?大哥,我们得阻止他!”
“如何阻止?”王珪反问道:“你是能不让推行贞观犁,还是能不让百姓使用贞观犁?还有那印刷术,朝廷连印务监都成立了,你说不让就不让了?理由呢?古往今来,民生都是头等要事,谁敢站出来反对?若真如此,岂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那怎么办!”王普气恼道:“难道就看着他的计谋得逞?看着我等士族的根基被他动摇不成?”
王珪又摇了摇头,道:“他也未必想要斩草除根,否则他也不会把矿利和盐利分给我们。”
王普彻底糊涂了,道:“大哥,你说话怎么连拉带拽的,你到底是说他好,还是说他不好,他到底是咱们的朋友,还是咱们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