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牧露出为难之色,张勋道:“贤婿,你应该明白,我不会退让。而且,现在你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李牧苦笑点头,道:“我确实没有选择,只是岳父,您觉得您如此得到王位,陛下心中不会介意么?”
张勋哈哈大笑,道:“我怕他介意什么?我唯有一个女儿,嫁给了你。我相信你小子的本事,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吃苦受罪。除她之外,我别无长物,陛下生气如何?大不了就是一死么,我这辈子的夙愿便是登上王位,哪怕做一天君王,我也心满意足。这买卖,在我眼中,划算的紧!”
这张勋已经是疯狂了,李牧心知再劝也没有什么用了,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特别傻的话:“不称王如何?我可奏明陛下,将高昌故地周围千里皆划拨给你,这可比高昌原有土地多了三成!”
张勋摇头:“哪怕只有五百里,我也要称王!”
“……”
翁婿二人对视,良久,李牧笑了起来:“好!我答应岳父,不管后果如何,小婿定让岳父如愿以偿!”
“那便多谢贤婿了!”
张勋举起酒杯,李牧也附和,二人共饮一杯,各怀心事地笑了。
……
送走了张勋,李牧彻夜难眠,张天爱睡着了之后,李牧便披上衣服,踱步来到了李绩的帐外。门口的亲衞发现了他,进去禀告了李绩,不多时,李绩也披上了衣服,出来与他相见。
李牧把事情与李绩一说,李绩立刻大摇其头,道:“李牧,此事万万不可答应。这是犯了大忌讳的事情!”
“可是——”
李绩打断他,道:“诚然,这是目前最合适的办法,我也相信张勋的手段,他谋算了半生,能做到他说的话。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因王鸥的事情,本来就已在濒死的边缘,还指望着立下大功来挽救。但你若这样做了,你立下多大的功,都抵消不了你的罪,原本还有救,你若做了这事,就一点救都没有了。封王是何等的大事?你敢越俎代庖?届时只要有一个人说你有不臣之心,你都解释不清楚,陛下就算想护着你,他也护不了你了!”
见李牧面色犹豫,李绩怕他做了傻事,抓住他的胳膊,正色道:“李牧啊,你千万不能做傻事,千万千万!”
李牧苦笑一声,道:“义父,你的心意我明了。可是,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送上一个虚名,千万人免于横死。为了明哲保身,害死成千上万的人?义父,牧非妇人之仁之辈,但却也没有那么冷血——义父不要管了,我自有主张。”
“李牧!”
李牧挣脱开李绩的手,躬身施礼:“义父早睡吧,明日清晨,对阵应敌!”
……
张勋的手段,次日李牧便领教了。在大唐军队赶往骆驼谷的途中,哨探便传回消息,西突厥王帐刚刚抵达骆驼谷,设卑达干部与弩失毕部便猝然发难,设卑达干部封死了骆驼谷西入口,让后军五万突厥骑兵不能入谷,而弩失毕部则协同泥孰的部族,也就是之前一直在清理山石的突厥先锋,分为两个侧翼,攻击王帐骑兵,虽然肆叶护把最精锐的骑兵,都调拨来保护自己,但是奈何弩失毕部兵强马壮,人多势众,泥孰的部族又怀恨在心,拼死冲击,还是没能抵挡得住,在日落时分,以战死三千王帐骑兵,受伤千余,被俘千余的代价,惨遭弩失毕部俘虏。
泽陂在战事告一段落之时,便先一步离开,来到唐军阵前,要求见泥孰。他这也是为自己留一个后手,此战皆为迎立泥孰,若唐军没有泥孰,一切皆休,他仅剩的几千人,面对不了弩失毕部和设卑达干部的怒火。
李牧让泥熟出来相见了,但他却没让泽陂把泥孰带走。他不得不防,若泽陂把泥孰带走了,泥孰也欲东征怎么办?张勋虽然说得信誓旦旦,可是李牧无法百分之一百的相信,因为如果他是跟泥孰有约在先,他也能够得到高昌之地,而如果是那样,可就把大唐给坑死了。
如今最重要的人物,是泥孰,只有掌控了泥孰,才能掌控住话语权。
李牧让泥孰对泽陂说,设卑达干部与弩失毕部过山谷共同商议大事。但遭到了拒绝,设卑达干部与弩失毕部对李牧并不信任,他们反叛肆叶护,只是因为不满肆叶护的统治,但这也不代表他们对大唐没有敌意。如果他们过山谷这边来,万一遭到了大唐的袭击,两个部族加起来不过两万人,他们可抵挡不了。
李牧也明白这些人的顾虑,便退了一步,让他们把肆叶护带过来,并派来代表商议大事。同时表示,若这个要求都不答应,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大唐将进攻骆驼谷,与肆叶护还剩下的五万人一起,先剿灭了两部再说。
也许是两部想通了,又也许是他们真的怕李牧会进攻,入夜时,泽陂带着约莫二十余骑,来到了唐军大营。营地正中,早已准备了烤全羊和美酒,见到如此隆重的招待,泽陂等人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泥孰也是换了一身新衣裳,笑容可掬地见了西突厥众人。李牧此时才知道,泽陂为何如此执着与迎接泥孰,原来他是泥孰的女婿。泥孰有十二个女儿,却无一个儿子,泽陂是他的大女婿,便相当于是他的儿子一般了。
大家围拢篝火而坐,李牧敬了一杯酒,率先开口道:“大唐与西突厥之间,本无仇恨。昔年突厥汗国分裂,是东突厥的人,把你们赶去西域,武德年间,颉利可汗与统叶护可汗相约,共同攻打颉利,还有姻亲之约,不幸被颉利破坏,想想也是殊为可惜。”李牧又看向泥孰,道:“更不必说,泥孰可汗与我大唐皇帝陛下,早年曾结为兄弟了。我听闻突厥人是敬奉长生天的,最看重的便是手足兄弟之情,最信守盟约,不知道如今还算数不算数了。”
泽陂与两位酋长的代表对视了一眼,开口道:“我们突厥人,自然是看重兄弟之情,信守盟约的,只是你们唐人狡诈,就说你吧,当初还不是装哑巴来着?”
“泽陂,不得胡言。”泥孰与李牧认识这么多日子,李牧是什么样,他太清楚了。何止是狡诈啊,此人诡计多端,而且还没有底线,心狠手辣,说翻脸就翻脸。今日泽陂无心之语,很可能来日李牧就会报复他,因此他才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