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楚王是不可能做楚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做亲王的这样子——
最终李牧还是选择接受了第二封圣旨,即让自己的儿子做亲王的那一封。高公公把圣旨留下,让人抬进来一大堆李世民赐给‘楚王’的礼物,包括全套的冕服,礼器等等,瞅这准备的详细程度,绝对不是玩笑,而是真正当事儿办了。
高公公交代清楚,临走的时候还告诉李牧,宗正寺那边还需要一些手续,不过会有专人来接洽,到时候按部就班即可。
稀里糊涂地送走了高公公,李牧瞅了眼又尿裤子的‘楚王’,摇了摇头,去找卢夫人商量了。
事情一说,卢夫人没有什么表态,仿佛一点儿也不出所料似的,道:“既然他有这个心思,那不妨就接了吧,楚王——还可以了。”
李牧听得有些懵,问道:“什么叫还可以了?什么王有区别么?”
“自然有区别。”卢夫人出身名门,对礼制的时期,自然了若指掌:“秦、汉时期,君主称皇帝,二十等爵制度里没有王爵。汉朝恢复了封国制,也没有王爵,而有诸侯国王,诸侯国王和王爵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同时另设二十等爵位,以与秦朝区别。魏晋开始设王爵,又细分为亲王和郡王。后王爵又分两等:较高的、一般封予宗室的亲王,以单个字作为王国名,如秦王,晋王等,和较低的郡王,像是现在的河间郡王李孝恭,就是二等。”
“二字王爵就不说了,就说这一字王爵。名号一般来源于春秋时期的国名,强者为尊,春秋时期,‘秦、晋、齐、楚’四个国家最强盛,王爵的封号也以此为尊贵,接下来是鲁、赵、魏、梁、燕、代、陈、韩、宋、吴、越等,李世民封给咱们一个楚王,算他识相。”
听了卢夫人的解释,李牧恍然。原来封什么王,还有这个区别。
对号入座一下,李世民曾经是秦王,说明他当时的地位位列亲王第一。而如今尚在襁褓的李治被封为晋王,仅次于秦王,未来他做天子也实属应当应分。
再看李泰和李佑,李泰原来是越王,后改封为魏王,魏要强于越,说明是晋升了。而李佑原本是燕王,后来外放就藩,李世民应当是想要弥补之意,破格给了齐王,在顺位上竟高过了李泰。
如今封自己、或者说封自己的儿子楚王,也算是待遇最高了。秦王是他自己,肯定不能再封,而晋王位列第二,意味深长不好使用。齐王刚罢黜,顺位最高的就是楚王了。
我的儿子是楚王,那我算什么?
李牧皱眉想了想,旋即差点笑出声来:“楚王的爸爸,老子原来是楚‘爸’王!”
……
虽是心中不以为然,但是接了圣旨,李牧纵有万般的不愿,却不得不骑上马,进宫替儿子谢恩去了。
宫里头的节庆的气氛与外界相比反倒显得黯淡几分,虽添了几分喜庆,却仍是庄重肃穆,李世民一人独自坐在太极宫,祭太庙时穿的服饰还未换下,只是呆呆地坐着,看着殿柱出神。
高公公也换了一身新衣裳,束手立在李世民的身后,仿佛一个泥塑似的,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李牧进来,朗声道:“臣洛阳侯李牧前来请罪,顺带替儿子谢陛下隆恩。”
李世民回过神来,看了李牧一眼,笑道:“既是来请罪,就要有请罪的样,你看看你,哪儿是个请罪的态度,贺表也没写,行啦,过来吧,跟朕聊聊天。”
李牧心裏暗暗腹诽:“说东也是你,说西也是你,好的坏的都让你说全了,大过年的你整这一套,还叫不叫人活了?”走到李世民身旁,也不客气,直接道:“陛下心情似乎不好,可是有事?”
李世民叹了口气,点了点案上的一份奏疏,道:“你来看看吧。”
李牧点头,翻开奏疏一看,脊背立即凉了一片,只感觉后颈处冷风嗖嗖,偷偷看了李世民一眼,李世民的脸色如常,可是这淡然的背后,却让李牧一时不透了。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水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流长也。”
“凡百元,承天景命,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岂取之易,守之难乎?……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复舟,所宜深慎。今陛下宠信奸佞,闭塞视听,任人唯亲,朝堂上下,乌烟瘴气,旷天下之未有也……”
这是一封弹劾奏疏,弹劾的不是别人,第一个对象就是李世民,先是和他说一番大道理,随即话锋一转,便指出李世民的一身毛病。弹劾的第二个人,却是李牧,说李牧一身纨绔习气,目中无人,罪大恶极,而且身份不明,急需一个说法。要皇帝下罪己诏,幡然改过,并且立即追究李牧的罪过,以正视听。否则……弹劾者在后加了一句威胁:陛下闻隋炀之祸乎?
这一句话的意思是,陛下可曾听过隋炀帝的典故吗?如果不听我的劝谏,陛下离隋炀帝的命运也不远了。
李牧深吸口气,看了奏疏的署名,上面写着:监察御史赵诚。
“赵诚?”李牧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位老兄他听都没听过,哪里出来的虾兵蟹将,御史台出名的那几个,他都有印象啊。再说能干御史的,也不应该是傻子吧,大过年的搞这种‘贺表’难不成是活腻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