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明白。”李世民哼了一声,道:“就是说说罢了,你做的很好,分化其族,坐山观虎斗——”他深深地看了李牧一眼,道:“此帝王心术也,你这个年纪,能懂得这些,殊为不易了。”
李牧苦笑,道:“陛下,您看臣这样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不像做皇帝的吧,哪有什么帝王心术。臣有的心计,不过都是些小聪明而已。”
李世民笑了笑,不置可否,旋即把话题转了,道:“倭国的事,你放手去做就是,朕全力支持你。”停顿了一下,他又道:“佑儿的事,你怎么看?”
“嗯——”李牧沉吟了一会儿,道:“陛下,这得分怎么说了,是公心,还是私心?”
“这还分公心,私心?”李世民笑问道:“那你就都跟朕说说,这工心怎么说,私心又怎么讲?”
“陛下,若是公心,臣会支持李佑。”李牧正色解释道:“原本,臣对李佑也是很多怀疑。但是经过臣对船员们的了解,发现李佑这小子,还真是这块料。”
“哦?”李世民好奇道:“这话怎么讲?”
“刚出海的时候,李佑几乎什么都不会。他不会看舆图,不会观水道。遇到番邦的人,他也一句话也沟通不了。但是在返航的时候,他已经能看懂舆图,能通过星辰辨别方向。通过海风的咸腥判断天气,学会了至少十几种番邦的语言和简单的文字——”李牧认真道:“陛下,这就不能只用运气来解释了。这是天赋,不可多得的天赋。”
“臣常常说,这世上没有废物。每个人都有他闪光的点,都有他擅长的事情,最有价值的一面。”李牧瞄着李世民的脸色,道;“不怕陛下不爱听,李佑这个人,臣从前是真的没看到他身上有什么闪光点。但是这次出海归来,臣看到了。”
“他现在是一个有理想,有目标,并且肯为之奋斗的年轻人。这样的一个人,他肯定能做好。现在他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份信任而已。”
“这很好啊。”李世民点点头,道:“信任,朕可以给他。就像朕信任你一样,让他放手去做就是了。怎么还有所谓的私心呢?”
李牧笑了起来,道:“私心就是,他选的地方,本来是臣想选的啊。”
“嗯?”李世民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那是臣给自己准备的后路。”
李牧说完这话,便没有再多解释。李世民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凝固,好半天才道:“咱们君臣,相疑至此了么?”
“陛下,臣不知该如何表达——”李牧抿了抿嘴,道:“如果您问臣,此时此刻,信不信陛下。臣可以笃定地说,臣相信陛下。但这世间的事,不会以某个人一厢情愿与否能定的。此时此刻,臣与陛下互相信任。但换个时候呢?也许陛下身边会出现佞臣,又或许臣某一日野心膨胀会造反,这都是说不定的事儿。”
“臣发乎于本心,是不想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的。但是臣又不能什么事不做,臣只要做事,身边就会笼络一批人。万一有一天,这些人逼着臣——”李牧摇了摇头,道:“臣怕身不由己,所以,臣能做的事情,就是预防,预防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所以,臣现在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臣想为大唐多做点事情,但又怕做得太多了。”李牧叹了口气,道:“陛下,臣的性子,陛下是知道的。臣是一个懒人啊,从来都是事儿找臣,啥时候见臣去找事儿的?”
“臣深思熟虑过了,把手头的事儿做完,臣就歇歇。”看李世民要说话,李牧先一步打断,道:“说臣是留后路也好,功成身退也罢,这就是臣心裏真实的想法。”
“臣现在还有两件事没有做完,第一件是打通航路。陛下,真正的财富在海上。打通了航路之后,大唐境内廉价的货物,转手就能得利十倍甚至百倍。几十年之内,大唐的经济不用再担心。”
“还有就是对高句丽的用兵,臣答应陛下的事,臣一定做到。最早明年,最晚后年,臣一定做好一切的准备,让陛下对高句丽用兵时,没有后顾之忧。”
“做完了这两件事,臣给自己安排的后路,就是交州。”李牧笑笑,道:“交州有两个好处,一来,它离中原远,气候还适宜。臣在交州可以养老,也能为大唐做贡献。更兼着山高皇帝远,臣也自在一些。”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交州不在岛上。跟中原终是连在一起的,如果有一天,臣老死了。臣的儿孙若想回来,也能回得来。”
“最重要的一点,交州不具备反叛的条件。陛下和朝廷诸公,永远也不用担心,李牧会以交州为大本营,有朝一日造反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牧说这话,绝对不假。哪怕未来交州再有钱,也不可能打的赢大唐。原因有几点,首先交州的人常年生活在热带,如果北伐,气候上就适应不了。交州人身材矮小,除非李牧跨时代把枪造出来,否则是不可能打得过大唐的士卒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因素,地理决定论。
纵观中国五千年历史,从来都是从北往南打能打赢,而从南往北打的仗,从来都没赢过。无论是当年的楚王问鼎,后世宋朝的抗辽抗金,还是近代的北伐,从来都没有成功过。这是地理因素决定的事情,非人力所能相抗。
李世民是当世最出色的武将,他当然明白李牧在说什么。李牧的意思很明确了,他想把自己‘流放’去处,以此来保全自己,保全家人,保全后代。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道:“朕知道,无论朕如何保证,你肯定都不会相信——但是这事儿,朕不能答应你。你是大唐的臣子,做事当出于公心,既然你觉得李佑适合,那交州就给李佑去施为。你的后路没了,又当如何?”
“也没事儿。”李牧无所谓地笑了起来:“臣又不止这一个后路,再换个地儿就是了。”
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