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三侄子,敬乡男!”钟正礼挺直胸背,一脸自豪。
听见这话,家丁们停下脚步,一个个都看向陆景,朝廷新封的男爵,他们可不敢拦。
陆景眼眸暗了暗,随即恢复正常,大笑着上前:“真是贵客登门,之前是陆景招待不周,望勿见怪。不知钟少爷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陪我三叔来见见陆老爷的大千金。”钟庆然脸上扬起一抹笑容,“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钟少爷,我这闺女身娇体弱的,昨天又受了那般委屈,不敢出面示人呢!”陆景话说得好听,里面拒绝的意味却是非常明显。
钟庆然也不跟他打嘴上官司:“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好强求。陆老爷稍等,我去去就来。”
这下,没人再阻挠,钟庆然走得很容易,不过一小会工夫,就到了陆家门外。
“傅掌柜,陆老爷不让陆香儿露面。”
“走,我去会会他。”傅掌柜步下马车,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听到陆景百般推脱,他越发肯定,那个陆香儿身份有问题。
“傅掌柜,您今天怎么有兴致过来?”门子点头哈腰地迎上前,那殷情样,直看得钟庆然牙酸。
傅掌柜见惯了这样的人,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点了下头就迈过门槛,直接朝堂屋走去。
傅掌柜身影出现在堂屋的刹那,陆景怔愣了一瞬,随即如往常那般迎上前:“傅掌柜,早知你今日大驾光临,我定然要扫榻相迎,真是可惜,可惜呀!怪道我门前那棵树上,一大早就有喜鹊登枝,原来是应在这上头!”
“陆老爷客气了。”傅掌柜也不跟陆景玩虚的,将无关人等都请出去后,直接说道,“淳安郡主可还在?”
陆景在见到傅掌柜和钟庆然一起出现时,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承认,故作惊讶地高呼出声:“傅掌柜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就连我都不知道呢!”
“哦,定是我收到的消息有误,回头就去训他们一顿,这么大的事都能搞错,要他们何用?可惜了,我还以为今天可以一瞻郡主的风采,还特意收拾了一番,这下,只能便宜陆老爷了。”傅掌柜显然也不是个容易套话之人,打哈哈敷衍的本事一流。
钟庆然算是长见识了,语言这门艺术,两人修炼得可谓是炉火纯青,你来我往间,话中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处处透着刀光剑影,实非一般人能习得。
见两人聊得差不多,钟庆然插话进去:“陆老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三叔都恁大年纪,陆香儿如花似玉般的年纪配他,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哦,那你意欲何为?”陆景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将女儿强制配给我三叔,你这是喜爱她呢,还是害她?这样子,你女儿有何幸福可言?农家里折腾一个媳妇都容易得紧,你以为你女儿真嫁过来,我们会束手无策?我看那个陆香儿根本就是个子虚乌有的身份,随时可以找个人顶替,陆老爷,你以为如何?”
从傅掌柜问出那句话,钟庆然就明白,陆景背后站着一个王爷,不是他能撼动的,但他不可能就此屈服。明摆着,这事还有第三方在搅动,而化名为陆香儿之人,不光把背后推手给恨上了,还连带着要让钟正仁一家不好过,到最后还不是会和他对上?
既然早晚有这么一日,那他也没必要当缩头乌龟,为此搭上他三叔。按陆景的意思,是让钟正礼平白得一个平妻,天下间怎么可能有这等好事?要是让所谓的陆香儿进了门,估计不光钟正礼家会家宅不宁,恐怕钟家自此以后都不得安生。当然,这是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现在吗,即便真迎她进门,他也要让她兴不起风浪。
呵呵,至于来自王爷郡主的压力,就交由傅掌柜受着。
说到底,这事根子上应该出在,钟庆然救的那位少爷身上。从傅掌柜一点不惧陆景背后势力来看,傅掌柜身后站着的,极有可能也是一个王爷,且权力应该在陆景背后王爷之上。不过,想到之前傅掌柜那急切的神色,钟庆然推测,这两位王爷之间应该是合作关系,要是因为这事,将一个合伙人给推到敌对方,那损失可真不老少。
更何况,还有一点,那个淳安郡主都十七八了,很可能就跟他三叔打听到的那样,本拟于今年底成亲。出了这等事,两家还能不能成亲都还两说,要是男方家惧于权势,被迫迎进一个不贞的新娘,这顶绿帽子戴上之后,男方家岂不是要吐一口老血?还不得把钟家也给恨上?
更何况,不光是钟家,傅掌柜这边也没跑。毕竟这件事中,有他底下之人参与进去,这可真是百口莫辩。
现在还好,陆景估计是迁怒,傅掌柜明显想保钟家,他心里有气也正常,等他知道其中有傅掌柜这边人手参与,这事情可就好看了。
尽管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傅掌柜这头,也是被人给拖下水,可发生了这种事情,两家会没有隔阂?钟庆然不信,往坏了想,淳安郡主极为受宠,是王爷的掌上明珠,还很得她未婚夫的喜爱,这事更没法善了。两相角力之下,要是傅掌柜这边败北,那不好意思,钟庆然估计,只有带着他的家人避入深山老林中,才能苟活。就凭这一点,他也得支持傅掌柜这边。
至于傅掌柜背后之人,会不会因此而放弃他,钟庆然不置可否,光从傅掌柜的态度,他就能得知,那人不会这么做。没这点自信,他也不会这么大喇喇地坐在这里。男爵放在平阳县,那是高人一等,在一个王爷面前,又算哪棵葱?
钟庆然心中隐隐有猜测,傅掌柜背后之人如此挺他,定是能从他身上得到足够的回报。让他相信一个手握重权之人,会这么仗义,那估计是他出门没带脑子。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救命之恩在王公贵族眼中,可没这么值钱,随意送出一些银两,安排个差事,就能将这份恩情一笔带过,施恩之人还会为此而感恩戴德。
钟庆然明知那人对他有所求,他也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跳进那人挖好的坑中。不是他傻,而是那人对他的帮助是实实在在的,他不回报,岂不是有狼心狗肺之嫌?再说,有这么个现成的大腿抱,他为何要自命清高,让自己陷于,随时可以被人欺凌的泥沼之中?
这样的念头,钟庆然之前就有过,只是那时没现在这般明确。就看傅掌柜宁愿开罪一个王爷,也不撇开他,钟庆然更是笃定了这一想法。
在这件事上,钟正义和钟正礼算是遭了无妄之灾。这就是个明显的套,钻进去了,人就别想再摘清自己。
而大周朝国情和现代不同,对付一人,可说是和整个家对上,演变到最后,甚至有可能和一个家族杠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真是不知到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以为拒了这个就没事了?”以陆景现在的身份而言,他是没那个能耐和钟庆然杠上,可他就有这份底气,压根就不将一个,新封的空有爵位、毫无实权的男爵放在眼中。
钟庆然也确实不想和王爷郡主直接对上,可他也不会为此就退缩。他现在退一步,陆景就会往前迈一步,之后将处处受制,这一步他退不得。
钟庆然也不是全无凭仗,为一个女儿而和傅掌柜这边对上,这一步不好迈呢!而折中的方法便是拿他下手,可傅掌柜这边会允许吗?看着就不会啊。现在等于是双方陷入了僵局,怎么选择,就看陆景这边。傅掌柜只要据此应对即可。
平阳县毕竟还是傅掌柜的地盘,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把钟家一锅端,可能性还真不高。
以前是因为,陆景这头和傅掌柜那边相互合作,傅掌柜才不会对他加以限制,一旦两家交恶,那就不用客气了,从傅掌柜在平阳县的受欢迎程度来看,钟庆然推测,陆景是斗不过傅掌柜的。
今天过后,傅掌柜自会把守好平阳县门户,再想有人混进来,难度会比以往大上许多。
“我知道你女儿吃了天大的亏,可我三叔也同样是受害者。陆老爷,你心中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三叔哪有本事把你女儿运出陆宅?可别鹬蚌相争,让渔翁得了利。”钟庆然今天是铁了心要把他三叔的事情给解决,“陆老爷,你若是把之前逼着我三叔签的契约给撕了,并不再针对钟家,我可以给一个承诺,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有损我亲朋好友利益,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我定会尽我所能。”
陆景嗤笑出声:“你小小一个男爵的承诺何用?”
“你先别急着下定论,我能做的事不少,人这一辈子,谁能没个病痛,要万一你有亲人得了疑难杂症,说不定我能治好。救人一命,换取不再针对我家,这样的买卖,到底做得还是做不得,陆老爷想必心中有数。这事,你还是报给上头知道,让你主子做决定吧。”钟庆然历来都是个平和之人,他从未有过今天这般锋芒毕露,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管接下来事情如何发展,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第二条你不答应可以,第一点我现在就要答案。”
陆景拍了拍手,立刻,一群家丁冲进来,收到陆景眼神示意后,当即将钟庆然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