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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岗的山野之中,几十号匪寇在营地周边警戒。为防止暴露不能生火做法,只能吃干粮,喽啰送到栅栏外,饿得饥肠辘辘的世家子弟伸手哄抢,把曾经连喂狗都掀起的烙大饼塞进嘴里。
环儿接过了两个干饼,抱着跑回溶洞深处,递给李师师一个,然后就在旁边坐下吃早饭。
上次的惊魂一夜,环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醒来后衣衫完整,唯一的区别就是几个世家子的神色不对劲,不敢看李师师了。
“小姐,是不是不合胃口?将就一下吧....”
环儿瞧见李师师没动作,开口劝了一句。
李师师拿着干饼,撕下一小块放进唇瓣之间,细嚼慢咽,眼神一直停留在几个世家子身上。
她身为茗楼的头牌有东京第一美人之称,锦衣玉食穿金戴玉不假,却并非自小娇生惯养。幼年家中饥寒交迫,白面烙的大饼甚至没见过几次,直至被买到牙婆手上,才能稍微吃好点。然后几经辗转,跟了汤夫人,读书、学画、练琴、学曲...正常名门贵子能接受的教育,她在短短几年之内精通,因为只有学会了这些,才能和高不可攀的名门贵子交流。
人只会崇拜比自己强的人,光靠一张脸,做不成花魁,只有方方面面都比对方强,才能让那些个目高与顶的王公贵子臣服与石榴裙下,对你又爱又敬,只敢远观不敢亵玩,哪怕是龙椅上的皇帝。
这个道理,是汤夫人教给她的。她努力去学去做,并非喜欢哪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起初只是为了吃好些、穿暖些,最后便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侵扰。
以前觉得自己只是出生不好,其他不比那些名门贵子差半分。不过现在,倒是觉得这种想法有点可笑。她比这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强多了,至少在危难之时,不会把目光瞄向更弱的人。
李师师小口吃着干饼,如此想着。溶洞中不见天日,胡思乱想,或许也是排解寂寞与压抑的一种方式吧。
哗啦——
铁链的响动传来,栅栏打开。
几个喽啰抬着两个担架,进入溶洞之内,把受伤的石宝和仇道人放在地上。外面连日阴雨,也只有溶洞里稍微干燥些。
几个世家子连忙从篝火旁让开,李师师把绣鞋缩回去稍许,抓住了环儿的手。
“三哥,你说那姓曹的会不会找过来....”
“他中了我一掌,短时间不敢全力奔走,应当追不上。不过以防万一,让弟兄往西边迁移...”
说话之间,方七佛提着药箱进入溶洞内,在篝火旁取出银针烘烤,给受创严重的仇道人治伤。
仇道人的道袍上全是血迹,肋下已经肿胀起了个血包,呈现紫黑之色,严重内出血。
石宝虽然中了一剑,有甲片阻挡没伤及根本,但肚子上血肉模糊看起来十分骇人。
陈启明等几欲作呕,却又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邓元觉取出伤药给石宝敷住伤口,抬眼看了几个肉票一眼,最终目光落在李师师身上。义军派仇道人筹集军饷是真,抓李师师不过是顺道引蛇出洞,如今曹华没能劝降也没能诛杀,李师师自然就成了累赘,和几个肉票呆在一起曹华必然穷追不舍。
邓元觉想了想:“三哥,此次借机把曹太岁引过来没抓住,恐怕就没了机会,这女人留着怕没用了....”
话语一出,李师师脸色白了几分。
环儿从称谓中辨认出了儒衫中年人的身份,连忙开口道:“方大侠,我是西蜀的暗桩,和谢怡君想熟,都是自己人,你们不要杀小姐.....”
李师师听见这话,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早在去年天子遇刺,她就猜到了几分。
方七佛认真给仇道人治疗伤势,没有转头,声音平淡:
“我知道。”
环儿神色微喜,不过马上就黯了下来——知道还把她关起来,就有些太不讲道义了。
“本以为怡君早回了西蜀,不过前些天攻睦洲,在黑羽卫中发现了一名小将,武艺过人,但并非金枪手徐宁,我猜测是谢怡君,不过不敢相信。把你也绑来,便是想找怡君过来问上一问。昨天晚上已经见到了怡君,看来没猜错。”
方七佛声音平缓,甚至带着几分亲和。
环儿脸色逐渐发白,抓着李师师的手不敢再说话。
方七佛包扎好了伤口,才站起身来,走到两个女子面前,轻声询问:
“谢怡君和曹华是什么关系?”
环儿微微发抖,不敢直视方七佛的目光。
方七佛轻轻叹了口气:“我不屑用严刑逼供的法子,你如实回答,也能让你家小姐少收点苦。”
环儿缩在李师师怀里,看了看李师师的面容,纠结许久,才小声道:
“曹太岁和谢怡君.....烧黄纸斩鸡头成了同志......应该是结拜的意思,他亲口说的....”
“.....同志?”
邓元觉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琢磨半天也没明白意思。
“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