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江州州衙。“大人……大人……大人……”一位书吏匆忙闯进董诚的签押房,喘气不止,面色骇然,不知道他遇到什么事,又急又怕,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董诚稳稳坐在书案后面,手上拿着的毛笔略微停顿,眼皮上翻,瞅了这位书吏一眼。不过董诚太淡定了,瞅了书吏一眼后,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在桌案上的文书上,手中的毛笔也继续动起来。董诚作为衙门的录事参军,统领着州衙的功、仓、户、兵、法、士六曹。此六曹,负责衙门的具体事务。按现代的话来说,如果将整个州衙比喻为工厂的话,六曹就是第一线的生产部门。六曹有个称谓,叫做“判官”,录事参军统管六曹,负责勾检六曹文书,并负有监督之责。祝修远的岳父大人董诚,就是江州的录事参军。“判官”之上,则是“通判官”。陈国的官制体系中,并无“通判”一职,“通判”一职一般化为了两个职位:长史、司马。州衙最高长官,则是刺史。所以董诚的日常工作,就是坐在签押房里,握着毛笔勾勾画画,在六曹的文书上提出自己的意见。不用奔赴在州衙日常事务的第一线,说轻松呢,其实也不轻松。因为六曹中任何一曹出了问题,董诚都要负连带责任。并且在那件事之后,州衙的长史大人时不时就找点董诚的麻烦,给董诚造成了很多困扰,这也是祝修远经常看见董诚一脸疲惫的原因了。那又急又怕的书吏,见录事参军大人并不理会他,书吏顿时明白,是他太莽撞了,根据大人的性格,要么等书吏能够利索的说话之后,要么等大人勾检完那份文书之后,书吏才能禀报他的事。所以,书吏干脆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连连吸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再说。可是那件事真的很重要啊,同时也很可怕呀,书吏简直无法想象,那件事抖出去之后,整个江州州衙将会如何震荡,这可是一件注定要载入“江州志”的大事……书吏喘着气,鼓着一双眼睛,眼白都泛起缕缕血丝,紧盯着稳坐书案之后的录事参军大人。良久之后。董诚合上那份文书,抬首看了眼那书吏,顺手端起案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茶水。董诚已经爱上了这种泡出来的茶水,对于他这种常年坐在签押房里办公的人来说,这种茶水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一般,提神、醒脑,董诚觉得,可能他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东西了……那书吏鼓着一双眼睛,脑袋随着董诚喝茶的动作而转动,嘴角蠕动着……“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董诚放下茶杯,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那书吏。“大人!”那书吏起身,拱手施礼,行礼完后,他凝眉想了想,方才说道:“大人带来的那批账房先生,果然厉害,那叫做什么算盘的东西,噼啪一响,困扰属下等无数时日的账目,竟然迎刃而解……现如今,堆积的账目已经清算完毕。”“嗯。”董诚嘴角已经情不自禁的带上了一抹笑容,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家茶庄的账房先生如何的厉害。不过最厉害的,当属他的女婿啊,竟然弄出这么个东西,简直太好用了!想当初,董诚不惜将祝修远一棒敲晕,如此匆忙的将女儿嫁给他。虽然说,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前有长史大人花朝仕以势压人,后又有祝修远带来的婚书。董诚也和管家董运说过,即便让董淑贞嫁给一个乞丐,也不让她嫁给长史大人之子……即便如此,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其实董诚心里还是有些不甘,自己的小女儿……可是经过炒茶事件,以及这次的算盘事件过后,董诚终于意识到,他的女婿,当初被他以为是乞丐的祝修远,竟然是一个大大的人才!捡到宝了!董诚如今一听这位书吏这么一说,董诚心里自然高兴,书吏夸赞账房先生,不就是夸赞他的女婿么?夸赞他的女婿,不就是夸赞他当初的决定,是如何如何的英明么……这马屁拍得好。董诚心中暗暗对这个书吏打了个满分。“不过大人,属下还有一事。”书吏接着又说道,不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很小了,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听见。“何事?”董诚顿时凝眉,两眼狐疑的盯着书吏,这整个签押房中只有两个人,可书吏竟然还如此谨慎,这让董诚预感到不妙。“大人……”书吏又凑近了些,并转头四下看了看门窗,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账目出了泼天大问题!”“什么!”董诚大惊失色,豁然从座椅上站起,死死盯着书吏,书吏“泼天大”三个字太沉重了,让董诚不由自主想起了很多以前的陈年旧案。不过董诚到底是久经考验的“沙场老将”了,立即反应过来,对书吏吩咐道:“去将门窗关严实了。”“属下遵命!”书吏立即行动,将签押房所有门窗都关上,整个过程中,书吏的脸色极其严肃,虽然只是关闭门窗的简单任务,不过在书吏心中,并不亚于率领一支十万人的大军,与敌军对阵……“大人。”书吏完成任务回来,两眼盯着董诚。董诚没有坐回椅子,就那么站着,盯着书吏的眼睛,问道:“说说吧,哪方面的账目出了问题?”“大人,是有关茶马交易和茶税的账目。”书吏压低了声音,如果仔细听的话,还能从书吏的声音中听出一丝颤抖。“哦,茶马交易和茶税的账目……涉及到哪些人?牵扯到多少银两?”董诚恍然,不过眉头又立即紧皱起来。不用想也知道,这账目如果涉及茶马交易和茶税的话,牵连到的人必然不会少,如果将此事抖出,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大人,据属下们初步核验,最近一年以来,他们一共从茶马交易和茶税中,侵吞了三十多万两!”书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出这则惊天骇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