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因为这是“陈国律”的规定。陈国的“王爷”一职,其实是个武官,不管是亲王还是异姓王,只要派驻到地方上的,一律不得干涉当地政务。二来,鄱阳王也不擅长处理政务,对衙门中的勾心斗角更没有什么兴趣。鄱阳王安置在衙门中的密探,只为收集情报,并不为争权夺利。而收集这些情报的意义,乃是为了维持局势……但即便如此,陈国的“王爷”也是可以影响到当地衙门政务的。靠的是面子、权威,当然还有“为了维持局势”这面大旗。一般来说,当地衙门会“慎重”对待当地驻守王爷的越权,一般不会违逆王爷的意志。就当下“打开官仓放粮”一事来说,这本是衙门内务,但如果鄱阳王府偏要横加干预的话,衙门一定顶不住鄱阳王府施加的压力。因为鄱阳王府可以找到许多看似合理的理由,比如“灾民腹中饥饿,必然闹事,影响江州局势”、“衙门放任灾民受灾而不管,实乃是大大的昏官……”总之,鄱阳王府可以找出许多插手的理由。老狐狸花朝仕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隐晦的对万谦使了使眼色,并暗中摇头。王府管家自然瞧见了花朝仕和万谦的神色,他嘴角不由上扬,揭开茶杯的杯盖喝了一口,心里美滋滋。花朝仕和万谦的神色正好衬托了鄱阳王府的权威,王府管家作为鄱阳王府的一份子,同时又是鄱阳王的“铁杆粉丝”,他心中自然高兴。董诚也发现了这一点,心中悬着的巨石已经下落了一半。而祝修远除了观察花朝仕和万谦的表情之外,还一直紧盯着江州刺史方塘。董诚将众人神清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又接着说:“下官下值回家之后,适逢管家亲自登门,亲口告知下官,原来王爷已将下官府中的新茶进献给了陛下,陛下极爱此茶,御口亲自吩咐,将新茶列入宫廷内府采买之列……”花朝仕和万谦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挑了挑眉。鄱阳王已经将新茶进献给陛下了?陛下极爱新茶?陛下还将新茶列入了宫廷内府的采买之列?花朝仕除了挑眉之外,并无其他动作。而万谦除了挑眉之外,还抿了抿嘴……如此一来的话,再想将董府的新茶配方抢夺过来,可就困难了。而此事的“始作俑者”,竟然又是鄱阳王!万谦顿时悚然而惊,莫非……董家真的攀上了鄱阳王府的高枝?……王府管家放下暖手用的茶杯,搓了搓手,再将两手笼在袖子里,脸上带着笑容,接过董诚的话头:“方刺史,你将江州救灾的重任交托给董诚,本是你们衙门内部之事。老夫说到底,也只是王爷府中的一个管家,管不到你们衙门之事。”王府管家说得不紧不慢,但当他一开口说话,在场所有人都望向他。他代表的可是鄱阳王,无人胆敢怠慢。“不过,老夫也了解过了。”王府管家扫了一眼董诚和祝修远,视线最后停留在江州刺史方塘身上。花朝仕、万谦两人,竟是被他选择性遗忘了。“此次赈灾所需的赈灾之粮,实在难以筹集。老夫知道,方刺史对此事已经做了一些安排。”“但是,对我们鄱阳王府来说,看的是最终的结果!不管方刺史做了什么安排,我鄱阳王府一定要保证江州的局势不乱。”“而此事之难,就像面对这场天灾,人力有时穷啊!”王府管家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花朝仕、万谦两人,皆摇头悻悻然。祝修远和董诚则脸上带笑,心里十分舒*。果然啊,背靠大树好乘凉!其实像董诚这样的做事方式——找强力外援来压迫自己的上司,以达成某种目的的做法。本是极为不妥的。但现在整个局势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董诚与方塘等,几乎已经算是半撕破脸皮了。既然方塘算计董诚在先,董诚也就无所顾忌。方塘眼神躲闪了一下,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恢复,他直视着王府管家的眼睛,问道:“那依王爷和管家来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理?”“简单,就依董诚先前所提,打开官仓放粮,以解灾民饥饿之困!”王府管家十分淡定自若。“哎!”花朝仕和万谦纷纷轻叹口气,一旦打开官仓,他们的谋划可就付诸东流了。但鄱阳王府势大如山!在花朝仕看来,刺史大人肯定顶不住压力,最后定会如那鄱阳王府所愿,打开官仓放粮。祝修远、董诚两翁婿脸上的笑容愈甚,看来困扰他们一整天的难题,即将要完美的解决了!“可是……”方塘面色纠结,咬了咬牙,最后搬出那条理由:“可是朝廷早有规定,官仓之粮,非朝廷下旨不可妄动!管家你看这……”“此事容易。”王府管家淡定的摆了摆手,笑道:“朝廷那边好说,等此事过去之后,王爷自会上表朝廷,奏明此事,方刺史你尽可放心。”“哎!”花朝仕和万谦连连摇头叹气。花朝仕就知道,在他们看来,“非朝廷下旨不可妄动”乃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但在鄱阳王府眼里,不过只是一道上奏朝廷的“表”而已,轻易即可解决。败了!花朝仕自己都觉得败了!他低下了头去,默默叹气。“不可!”方塘忽然起身大叫,声音高亢洪亮,敲锣一般,衙门后堂中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这声大吼,乍一听好似饱含了正义,饱含了作为一个“直臣”的坚守,听起来像个为正义而战的勇士。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方塘这声大吼之中还带有一丝颤音,并伴有异乎寻常的急切、激动、焦躁。很像一个人被说破秘密之后,急于遮掩的情景!“不可,管家,此事万万不可!”众人懵逼之际,方塘再次大叫。只不过此次已经没了刚才那种急切、激动、焦躁之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