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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霆以照顾弟弟遗孀为由,让人收拾了宫殿,让宗政漓妖直接住在了宫里。
而宗政漓妖,也成为了年满十六岁,唯一一个还住在皇宫的皇室子弟。
至于御北王府,皇帝直接让人接手看护。
看似是代为打理,实则已经是将其据为己有了。
接下来两天,宗政漓妖都在寝殿里养伤,可前来探望他的人却络绎不绝。
皇子公主陆续登场。
同时伴随着各种明嘲暗讽和试探。
因为此时正是风声紧的关头,大家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都只是暗讽了一通,并没有实质性的坑害和羞辱。
每天赏赐的补品和丹药,络绎不绝的入了宗政漓妖所住的庆元宫。
弄得不过短短三天,整个皇城都知道,陛下对宗政漓妖这个侄子有多好多好。
甚至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恨不能捧在手心,含在嘴里。
“小世子,你看看陛下对你多好啊,就算你现在是遗孤,无父无母,但还有陛下,你就放心好好养伤吧,陛下待你可比待亲儿子还要好。”
听着身边宫人肆无忌惮的劝说,宗政漓妖垂眸,遮掩了眼底无尽的杀意和寒凉,端着一脸孤立无援的脆弱和惶恐,心惊胆战的说。
“还好我有三伯……三伯现在是我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若是没有三伯,我根本活不下去……”
见宗政漓妖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宫人眼底浮现一抹满意之色。
转头就将这些情况,汇报给了宗政霆。
庆元宫上下,小到一个打杂的宫人,都是皇帝安排的眼线。
为的就是监视宗政漓妖的一举一动。
听了宫人的汇报后,宗政霆心中是得意又畅快的,可多年养成的多疑,也让他不会立即盖棺定论。
只听他若有所思的说:“看来这小子是真的害怕了,但这小子素来滑头,会不会在打什么鬼主意?”
旁边的太监总管听言,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道。
“小世子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从小在娇宠中长大,比皇子和公主们都要受宠。”
“如今一夕之间失去所有的亲人,没了继续狂妄恣意的资本,只剩下陛下一个亲人了。”
“大概正因为小世子聪明,才知道要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今唯有陛下,才能给他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很显然,太监总管一番话,颇得宗政霆的心意。
他赞同的点点头:“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虽然他已经成为废人,也孤立无援,再无翻身的可能,但也不能就此放松警惕,还是让人好好盯着他,有任何不对劲,立即来报!”
“是。”
凤矜天是第三天晚上,出现在宗政漓妖床榻前的。
哪怕宗政漓妖已经成为废人,他依旧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黑暗血气洗涮过的凤眸,在看清楚面前的人时,似迷雾散去的清泉,清透又湿润。
初初……
他张了张嘴,轻缓一声,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般模样,让凤矜天心口莫名揪了一下,眉眼的神情都不由自主的柔和了几分。
她抬手,轻柔的摸了摸少年消瘦的脸:“没事,没人能听到。”
这话就好似一个开关,让原本压抑着情绪的宗政漓妖,彻底爆发了。
他猛地坐起身,伸手抱紧凤矜天的腰肢,死死的抱紧,就好像捉住最后的救赎。
“初初……初初……初初……”
一声声呢喃,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和痛苦。
千言万语,历经所有痛苦和磨难,在这一刻,根本无法全部道出。
唯有一声声呼唤,一遍接一遍,才能让他觉得心安。
也才能让他感觉到,那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凤矜天只语气轻缓又坚定的道一句:“我在。”
之后就没有再说话。
只是轻柔的抚摸着宗政漓妖的后脑勺。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腹部的衣裳,已经潮湿一片。
她知道那是什么。
宗政漓妖的眼泪。
这个素来骄傲跋扈的少年,此时脆弱的就好似刚出生的幼兽,让人心疼。
大殿里一片寂静,只有宗政漓妖一声声沉痛依恋的低喃呼唤。
不知唤了多少声初初,宗政漓妖终于有所缓和,痛苦呜咽的说。
“死了……他们全都死了……父王,母妃,还有舅舅……他们都在一夜之间离我而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我平日太过恣意嚣张,太过跋扈讨厌,所以上天才惩罚我,让我失去所有亲人,让我体会这极致刮肉剔骨之痛吗?”
凤矜天安静的听着宗政漓妖诉说,发泄他心中所有的痛楚。
她知道,这样的痛,她是无法替宗政漓妖分担的。
也不是一两句劝慰,就能抚平一切。
现在对于宗政漓妖来说,当一个倾听者,给予他安全感,远比说任何劝慰的话更有用。
直到宗政漓妖呜咽的哭诉够了,发泄够了,不再出声,她才温声道。
“你可以等我来的,你明明知道,我能为你解决一切,怎么这么傻。”
宗政漓妖手臂收的越发紧了,勒的凤矜天腰部传来一阵疼痛。
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反而任由了宗政漓妖。
“我知道……我知道初初可以为我解决一切……可我还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
“不是面子过不去,也不是尊严问题,这些东西,只要是初初,我都无所谓。”
“我从小被父王、母妃和舅舅捧在手心长大,现在回想起来,我似乎从未真正为他们做过什么。”
“可他们却给了我这世间最多的爱,和所有我想要的一切。”
“是我对不起他们,没能及时的预估到一切,也没能想的那么长远。”
“若是我没有因为怕表现的太出色,引来帝王忌惮,而故意肆意放任自己纨绔,若是我建功立业,早点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好好保护父王、母妃和舅舅,他们就不会死。”
“至少不会这么突然,打的我措手不及,让我根本来不及挽救。”
连御北王夫妇,以及南武国皇帝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天,更何况是宗政漓妖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凤矜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的心声。
“现在,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一件事,就是查出背后所有的凶手,亲手为他们报仇。”
“所以我想要自己来,唯有这样,我心中才会好过一些。”
“初初,我也不是没打算不依靠你的,我敢直接把自己废了,就是相信你能再把我治好。”
说到这,宗政漓妖抬头,红肿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一抹笑。
可是却刺痛了凤矜天的眼。
她下意识抬手遮住了宗政漓妖的眼眸:“别笑,很难看的。”
手心下传来宗政漓妖低低的笑声,那样苍凉悲伤。
他听话的道:“好,不笑。”
这让凤矜天心口又是一阵揪痛。
这样的感觉,很陌生。
是她前世今生,两世为人,从未出现过的情绪。
凤矜天低眸,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清楚。
这个少年,是真正入了她的心。
让她在这个世界,有了只属于自己的牵挂。
“嗯,我会治好你的,而且会比从前更好。”
宗政漓妖下意识弯唇,可随即想起凤矜天刚才的话,他又迅速抿唇,没有再笑。
现在的他,就算想笑,也比哭还难看吧……
“初初,还好,还好我还有你……”
宗政漓妖再次埋首在凤矜天腰腹,紧紧抱住她。
他什么都没有了,还好,还有最后一丝牵挂,否则就算为了报仇而活着,他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凤矜天替宗政漓妖好好检查了一下身体,哪怕提前听凤七汇报过,可真正的检查,她还是为之一震。
他的丹田是真的彻底碎裂,以这个世界的医术,是根本修复不了的。
再好的丹药,也无法让他恢复。
可以说,宗政漓妖确实成了真正的废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再修炼。
哪怕是普通的习武,也不可能了。
还有他身上的伤,外伤随处都是,刀刀深可见骨。
就算是这世间最好的治愈丹药,也无法将痕迹彻底抹除。
内伤就更不要说了。
宗政漓妖五脏六腑全都有所损伤,以他现在的情况,要想活下去,只能常年以药吊着。
这辈子,都得在药罐子里泡着。
甚至他的身体会比一般人还要虚弱,就算用药养着,也会时不时出现咳疾的情况。
可以说,以这个世界的医术来说,宗政漓妖现在就是个病弱的废人。
一辈子都好不了的那种。
他对自己,是真的下了狠手。
狠得令人心悸。
饶是凤矜天这样冷静到有些薄凉的人,此时也被宗政漓妖对自己的狠所震动。
“你还真是下得去手……”
凤矜天难得有些恨铁不成钢,语气也有些低沉严肃。
听起来凉飕飕的,让宗政漓妖莫名有些心虚。
他轻咳一声,乖乖的垂着头,一副知道错,但就算再来一次,也依旧会做同样的选择的模样。
凤矜天看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以宗政漓妖当时的处境,他的做法和选择,俨然是最聪明,也最好的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