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是知道黑洞的,因为他不止一次看见过黑洞的形成,知道黑洞是可以由超级强大的力量碎裂虚空而产生。只不过此刻他以为黑洞的彼端是南宋。他也可以理解黑洞之中的时空错乱,若非如此,又怎会有他从现代社会穿越到北宋这种事情发生?但是毕竟黑洞是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制造出来的,且每次出现的黑洞都有着不一样的内容,黑洞里更多的是深邃幽暗的虚空,而不是此刻眼前这样一团幻象般的画面。所以他觉得若是自己冒然进去找白钦追讨河图洛书,那么多半就会像自己从现代穿越到古代这样,再也无法从南宋回到北宋。一年半之前,自己从现代穿越到北宋不是自己所能选择的,但是现在,是否进入黑洞去南宋却是可以选择的。进去还是不进去?这一瞬间,白胜的心在矛盾中挣扎,即使“不去”的声音占据上风,也不能令他果断放弃对河图洛书的追求。然而眼前这个黑洞却不会永远地停留在大雄宝殿之上,随着白胜和周侗那一拳对撞之力逐渐消散,黑洞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下去,洞中正在激战的两人显然也看见了大雄宝殿上的人和景物,小龙女对此波澜不惊,白钦那一双凶光四射的眼神却闪过一丝惊异。“白钦,你把你从碧螺岛上抢走的东西还给我!”白胜眼见黑洞即将消逝,情急之下就问出来这么一句,同时意念催动,以一缕武魂导引着一道星辰内力打进了黑洞,厉声喝道:“若是不把东西还给我,我现在就杀了你为南宋除害!”这才是真正的大义灭亲,只不过在大义灭亲之前,必须要把河图洛书拿回来,所以他这一记突袭只是打在了白钦的右手上。就如同之前他放出“蛀虫”去侵蚀周侗的铁臂膀一样,这种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任何动作预示的武魂攻击是根本无法防御的,白钦的右手中招,立马瘫痪下来,黑洞中铺天盖地的黑芒立时减弱了一半。白钦的内力是金色巨蛇夺舍之后的赋予加上他原本服用天魔丹的药效所合成,若是搁在北宋武林之中,也是极强的存在了,至少要比萧凤和方金芝这种只吃过天魔丹的强很多。但是即便他内力很强,也不具备周侗那样的金钟罩以及灵兴那样的金刚不坏体,所以白胜这一突袭所产生的效果远较之前侵袭周侗的肩膀更为显著,毕竟比起肩膀粗壮厚实,手掌要单薄的多,况且周侗是久负盛名的铁臂膀,而白钦在防御方面却没什么独到之处。白钦大惊。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他的右手遭遇了莫名的袭击,手上的血肉筋骨瞬间坏死了大半,若不及时治疗,这只手极有可能终生残废掉,白胜这是什么武功?虽然看不见侵袭自己右手的力量来源,但是只凭白胜这一句威胁就已经可以断定,这一下必定是出自白胜之手。大惊的同时,他也清醒地意识到,不管白胜练成了什么可怖的武功,都不是自己所能抵挡的,若是白胜继续使用这样的武功配合小龙女、一里一外的夹攻自己,那么自己根本支撑不到三招就会被他们击毙当场。要想了解白胜的武功,并且找出预防及破解之道,需要足够的时间,他现在没有这个时间。所以他立马回答了白胜的问题,一指黑洞外面正自懵逼的周侗,“你的东西在他的身上!在松江北岸我亲眼看见他把那东西拿在了手里!”此时他急于祸水东引,将白胜的矛头转移开去,所以没有对白胜撒谎,当初发生在松江北岸的那一场混战,他在被迫逃离的时候是把东西扔给了周侗的。就这么一问一答之间,黑洞中的对战形势已经大变,变成了小龙女剑光暴涨,而白钦已在节节败退,很显然少了一只手参战的白钦已经不是小龙女的对手。而在黑洞之外,白胜却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周侗,如果白钦所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就根本没有必要进入黑洞冒险了,眼见黑洞已经坍缩了将近一半,自己必须立即搞清楚白钦是不是在撒谎。所以他只看了周侗一眼,便以不屑的口吻问道:“你堂堂武林前辈,堂堂陕西大侠,也会侵吞他人财产么?”周侗当然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对男女是怎么回事,而且根本不认识这个面貌苍老一身邪气的、被白胜称作白钦的老魔头,他尚在懵逼中困惑,怎么自己刚刚这一拳竟然打出来两个人呢?这一夜匪夷所思的事情实在太多,首先是少林群僧以千百枚暗器聚而击之却打不下一只飞禽;其次是那个一剑飞仙却武功平平的铁公举,最后便是眼下这突兀出现的黑球中、海市蜃楼一样的一男一女。但是当他听到洞中那人说起松江北岸,立时便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知道这个老魔头所说的东西是什么,当即冷笑回答道:“老夫岂是贪图他人财物之人?那东西早被老夫扔进松江了!”白胜从周侗这里得到了回答,便不再去追究黑洞里面的白钦,与此同时黑洞之中的景物已经淡化,再也看不见小龙女和白钦的身影,黑洞随即在大殿的空间里消失不见。白胜不再出招,继续追问周侗道:“那你看没看见有谁下水打捞?”周侗怒道:“你这是在审问老夫吗?别说老夫不知道那东西的下落,就算老夫知道,又凭什么告诉你?”周侗如此愤怒,是因为他不认为白胜比他的武功更高,刚才两人两只拳头碰撞到了一起,只打出来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幅幻象,而他的手臂乃至全身都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他甚至没有感受到白胜的力量有多大,就被那莫名其妙的一对男女阻隔开来。他却不知这黑洞的出现其实是帮了他的大忙,那黑洞吸收了他和白胜所发出的两道强劲无比的力量,又把他们分隔开来,令他没有当场惨败。而对于白胜来说,他提聚了全部的内力去与周侗对拳,这一拳却是用力过猛了。就好像用苍蝇拍去打苍蝇,若是抡圆了手臂、使出浑身力气打下去,那么结果一定是苍蝇逃离;又好像抡动巨锤去砸一只攀爬在嶙峋岩石上的蚂蚁,一锤下去火星四溅、石屑纷飞,但是那只蚂蚁却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白胜这一拳便是犯了这个毛病,在他的想象中这一拳即使不能打死周侗,即使不能将周侗的“铁臂膀”震断,也必能将其击飞,然而他却没能想到,这一拳打出来已经近乎可以撕裂虚空,再加上周侗那原本就很雄浑的流星赶月,便导致了虫洞的出现。成语有云:过犹不及,便是这个道理。周侗不肯说出河图洛书的下落,白胜当然不会就此放过,正想跟周侗订一个赌约,将这件事作为对赌的彩头之时,方腊忽然说话了:“你们两个在这里啰嗦什么?这第五场比武到底打还是不打?”方腊插言当然有着他的目的,他是在阻止白胜继续追问下去。他当然知道白胜追问的是什么东西,因为那东西刚刚被女儿从杭州的密室里偷走,而此时若是周侗再往下多说一句,白胜就会知道这东西落在自己手上了。他倒不怕白胜能把自己怎么样,因为他也没有看出来白胜的武功比周侗更高,不仅不比周侗更高,而且似乎差了许多——临阵之际选用的一招太祖长拳也显得不伦不类。所以他并不认为白胜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而是担心把这事儿摆到了桌面上之后,女儿会悄悄告诉白胜事情的真相,并且把秘籍交到白胜的手里,一旦出现那种局面,自己就不得不杀人夺宝了。杀死白胜也没什么,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死自己的女婿,只为了夺取一件东西,那么这里的人们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件东西的价值有多大,这些人能不眼红么?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此间还有一个貌似知道这秘籍落在自己手里的人物存在——灵兴禅师。如果灵兴禅师也知道这秘籍的珍贵之处,那么少林寺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容离开的,刚才周侗想要清理门户之时,灵兴介入其中重提比武之事的动机就很是可疑。可疑之处在于,白胜不走,女儿就不会走,女儿不走,自己就不会走,如果灵兴已经把这一节都算到了的话,那么这贼秃的心计未免太可怕了。他这么一打岔,白胜便没有来得及说话,而周侗在听了方腊不耐烦的催促之后,便只冷哼了一声,以实际行动回答了方腊的责问,骤然发动攻势,猱身而上,双拳交替击出,在白胜的面前幻出来一幕拳影。白胜识得周侗的这一招流星拳法,只因为他也会使,这一招有个名目,叫做“星落如雨”。夏季的夜空里,人们时常可以看见流星雨,无数颗流星如同雨点一样划过夜空,闪亮的光芒,绚丽而又壮观。但若是看到流星雨的人是位于大气层以上的太空,那么这景象就变得十分恐怖了,那会是一颗颗带有毁灭力量的陨石砸向地球。此时周侗这一拳打出,大雄宝殿上的人们所感受到的,就如同上文的后一种描述。周侗的拳,远不是寻常江湖武者的拳脚可以比拟,甚至超过了一般武林一流高手的兵器,给人的感觉真的是每一拳都带有毁灭性的力量,这若是砸中白胜一拳……后果不堪设想。而这一招的厉害之处更在于,白胜根本无法防御和破解,因为他已经承诺抛开红拳与少林绝技不用了,否则他便可以采用红拳或者大慈大悲千叶手来应对。用红拳是最为灵活的选择,他既可以同样使出流星之星落如雨这一招,以拳对拳,一拳对一拳,再次硬撼;也可以使用御光来遮蔽要害,还可以采取“磐石”来硬抗周侗的轰击。当然,卢俊义不认为有谁的“磐石”能够扛得住周侗的这顿暴揍,他山之石也是有着局限的,并不是完全的无懈可击,它的局限之处在于若是敌人的攻击力量过强,那么等不到自己体内的经络穴道将敌人攻入体内的真气消化吸收,便已经被震碎了经脉。用大慈大悲千叶手也是一法,就如同之前白胜破解卢俊义那招“一树梨花压海棠”那样,对于大慈大悲千叶手来说,梨花雨是雨,流星雨也是雨,只要施展出来的千叶手足够多,就可以将每一滴雨点摒于门户之外。灵兴就是这么想的,由此更是悄悄给自己点了个赞,若非贫僧的先见之明,挤兑得白胜甘愿放弃少林武功,那么眼下周侗的这一拳便只是徒具威势,却不能取得什么效果。“哈哈……”众人紧张关注之际,一直站在卢俊义身后不发一言的吴用突然笑了出来,说道:“这回白胜可真要变成白日鼠了,哈哈……”别看吴用武功很一般,却与场上的其他人有着相同的判断,认为白胜根本无法抵御周侗这一招星落如雨,而若是不加抵御,便只有掉头而逃,那不是抱头鼠窜又是什么?早在卫县城北门前,他被白胜扇了老大一个大耳刮子,至今想起脸上还觉得很疼,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法报复了,便一直心怀耿耿,然而今天却有周侗出马,使出了这样一招无解的拳法,解恨啊!只可惜公明老兄不在此处,不然尽可以分享这份畅快。他说了这话之后便洋洋自得地等着看白胜的笑话,丝毫不理睬来自段三娘和方金芝的愤怒目光,只要白胜伏诛,你们两个娘们儿又能怎地?咬我啊?与段三娘和方金芝不同,萧凤根本无暇理睬吴用的冷嘲热讽,她正在绞尽脑汁想要帮助白胜找一招武功出来破解这招星落如雨,却怎样也想不出,已知的白胜会使的武功都被白胜承诺禁用了,而自己刚刚想到的两招冷僻招法,估计白胜多半不会使。说时迟那时快,甚至吴用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周侗的拳头便已临近了白胜的身躯,就在人们以为白胜只能抱头鼠窜之际,白胜突然动作了。在人们的视野里,就仿佛白胜的身上陡然生出来无数条手臂一般,每条手臂上的手型不尽相同,或掌或指、或爪或拳,尽数迎向了周侗的漫天拳影,将周侗的每一拳都封堵截止在外。而且更令人惊叹的是,与周侗的凌厉威猛相比,白胜的这波动作显得无比潇洒飘逸,就好像他根本不是在与什么人生死相搏,而是在寒冷的冬天里踏雪寻梅,折梅在手。看到这里,萧凤不禁轻轻吁了一口气,心说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夫君他可是进过西夏皇宫的。“逍遥折梅手?”除了已经恍然欣慰的萧凤之外,场周众人绝大多数都不识白胜这门功夫的来历,而那名心禅堂的老僧玄生却突然叫出了这门武功的名字,只不过带了些许的疑问口吻,显得不是很能确定。在白胜或打或拍、或掐或摘的针锋相对之下,周侗这一波星落如雨可谓全然无功,不仅全然无功,而且两条手臂屡屡受制,不得不竭尽全力摆脱白胜的擒拿,并且迅速后撤身形,以避免白胜随时发动反击的可能。他大步后退,直退到两丈开外,眼看就要碰到佛像下面方腊的坐席了,这才站定,惊疑的目光看向白胜,问道:“你这逍遥折梅手是跟谁学的?难道是逍遥子?”周侗年轻之时曾经遭遇过逍遥子一次。就如同几十年后的何玄通一样,他对逍遥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作派也很厌恶,想要出手惩治一番之时,却被逍遥子轻松打败,后来才从师父洪云那里得知,打败他的竟然是逍遥派的掌门逍遥子。据他所知,逍遥派的高手诸如天山童姥、无崖子、李秋水以及苏星河等人早在十几年前便已死去,而根据白胜的年龄来推断,绝无可能在七八岁时拜入上述人等的门下,那么能够调教出白胜这一身出神入化的逍遥折梅手的,就只有杳无踪迹却能不老长春的逍遥子了,所以他有此一问。不料白胜却笑着摇头,反问道:“逍遥子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