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至恒伸出左手,手上握着一把深红的玫瑰,叶知秋开心地接过来:“这么说右手还有惊喜吗?”
“如果你饿的话,大概能算惊喜。”他伸出右手,是一个塑料袋,叶知秋接过来一看,居然是蜂蜜蛋糕和红豆沙,正是她有一次指给许至恒看的以前爱吃的深藏在一条小巷子里不起眼门面的美食。
她欢呼一声:“好久没吃这个了,真的有点饿了。”当然也好久没收到花了,她自嘲地想,先去找个花瓶插了花,然后开始吃蜂蜜蛋糕,喝着香甜的红豆沙,顿时将满腹心事抛到了一边,“那边是单行道,你开车不好走吧。”
“我步行过去的,那一片的街道很有意思,往你这边走时走错了一个路口,转弯一看,一条街全是花店。我去问路,老板说要打烊做特价,突然想起认识这么久,我还没给你送过花,好吧,我买下来了。拿着把花满街走,我得说,我回头率很高,再问路的时候人家都特别和气,看我的眼光都带着同情。”
叶知秋大笑,冷不防凑过来亲他一下,满嘴都是香甜的红豆沙味道,他一把捉住她,品尝着他平时并不爱的甜味,良久才放开她,笑道:“这个补偿不错。今天和老板谈得怎么样?”
提起沈家兴,叶知秋禁不住皱眉:“不知道你大哥有没让员工宣誓效忠的瘾头?”
许至恒笑道:“那倒不至于,他就是对人对己要求高罢了,事事求完美,根据穆成的说法,我也有这倾向,似乎得算家族遗传了,不过应该没我大哥来得严重。”
“我不怕老板要求高,只怕他有份外的要求,让人无所适从。”叶知秋含着吸管想,曾诚可不就是要求高的老板吗?可合理的高要求又有什么关系。这一瞬间的恍神落在许至恒眼内,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认真看着她的表情,竟然是在旁敲侧击打听什么了,这个认知让他狠狠吃了一惊,他一向自负,从不肯失了风度,此时不免有些自嘲。
叶知秋再咬一大口蜂蜜蛋糕:“以前和小笛在这边逛,总会去那家饼屋,她喜欢吃哈斗,我喜欢蜂蜜蛋糕,每次都能把自己吃得几天再也不想吃甜食了。哎,这样吃法,大概会长胖了。”
许至恒摸着她的背:“你得长点肉才好抱,不过照你这么个劳神法,我估计半夜再加一餐,也很难长胖。”
“订货会完了就好了,我保证,只要你不嫌烦,我接受你的催肥。”
许至恒笑了,此时眼见叶知秋如此爱娇地依偎着他,心满意足地咬着吸管,那份开心和轻松似乎来得毫不勉强,他想,好吧,那就等订货会完了再说。
叶知秋周四就住到了郊区一个度假山庄,信和的夏装订货会选择在此召开。信和上下都为这事忙碌起来,公司的车子和租的大巴到机场、火车站全天候接站;设计部门早早过来整理样衣,做静态展示彩排;办公室人员除少量留公司值守外,通通过来打杂。她安排先期到达的客户,监督各个环节,做最后的准备工作。父母旅游回来,她也没空回家,只能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周五周六两天的日程进行得十分顺利,虽然只是静态展示,选了五个模特穿样衣示范,但叶知秋和沈小娜、戴维凡商量后,将形式设计得比较活跃,加进了客户和设计师的互动,有效调动了各地代理商的热情。
到周六下午,订货情况初步统计出来,刘玉苹眉开眼笑,一边打电话跟沈家兴报喜,一边出去招呼客户。叶知秋长吁了一口气,觉得不枉半年辛苦和连日劳累,至少眼前可以轻松一下了。
戴维凡一边指挥手下拆装简易展示台,一边轻声对她说:“秋秋,你可留神着点,你手下那几个销售经理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都在议论你,连客户也在传说纷纷。”
他们没议论倒是奇怪了,叶知秋只能勉强笑道:“他们不八卦会死的,我哪管得了。”
“有人说你在和迪亚汪总接触,有意跳槽;还有人说你……和以前的老板曾诚关系不明不白。”戴维凡笑道,他和服装企业打交道由来已久,上上下下都熟悉,一般人说话并不避他,他也真不把这些话当事,倒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是说来提醒叶知秋注意罢了。
叶知秋大吃一惊,她以为只是关于曾诚的闲言碎语而已,准备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只要和他保持距离,平时尽量不接触,时间一久,自然大家注意力会转向新的话题。哪知道新的话题居然扯到了迪亚,这就不是她置之不理能解决的了。
迪亚制衣是本地另一家服装公司,和信和规模不相上下,从产品路线、定位、销售市场甚至代理商网络都有重合之处,两家企业走的是差不多近身肉搏的路子。上周迪亚的汪总倒真是给她打过电话,非常诚恳地约她吃饭,她清楚这种诚恳意味着什么,不打算给自己没事找事,当即婉拒了,没想到这个只存在于两人之间的一通电话居然也能传成跳槽的前奏。
她脑筋急转,既然戴维凡都听到了,自然也传到了刘玉苹耳内,老板娘刚才看统计数字笑得开怀,没一点表示,可是那也不代表她就不相信这种离谱的捕风捉影。在信和做下来,她对刘玉苹的智慧评价并不算高,如果换一个坦诚相对的老板,传言根本不足惧,讲开来彼此一笑而已,但她是收了20万跳槽过来的,和沈家兴、刘玉苹的关系先天已经不足,哪里经得起这种流言。
戴维凡看她表情阴晴不定,笑道:“别担心,你的能力放那了,信和的订货会几年没这效果,算是打了翻身仗。老板娘听到也没关系,只会更紧张你。”
叶知秋苦笑,哪这么简单,可是她也无法可想。
订货会照例要出尽节目招待各地远道而来的代理商,度假山庄的钓鱼、麻将、卡拉OK、斯诺克、网球场等各类娱乐设施全部征用,到了周六晚上吃饭时间,沈家兴也从市区赶来作陪,老板夫妇二人亲自上阵,挨桌和客户拼酒,气氛自然是十分高涨。叶知秋也不能不喝了一点红酒,然后派负责各个片区的销售经理舍命相陪,不醉不休。
置身那般烈火烹油般的热闹场景,她想,好吧,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夏装的任务完成已经大大超过预期。接下来只好多和设计部门沟通,争取秋冬装的设计能更投合市场的需求,同时将销售部门对现有代理商的维护做得更细致一些,尽量减轻代理商政策变化可能带来的影响。
意识到自己又在提前操心了,她想这工作强迫症还真是来得顽固,不禁哑然失笑,再想想那些流言,她只能对自己摇头。
这时只见沈家兴夺下刘玉苹手里的酒杯,有点粗声地说:“你已经喝多了,我来吧,回头又该说头疼了。”转头他看向叶知秋,笑道:“来来来,叶总陪这边王总喝一杯,以后本省西南片市场就靠王总了。”
叶知秋哭笑不得,沈家兴和刘玉苹平时表现得有点象怨偶,坐在一块就相互诸多埋怨,但多年夫妻,已经休戚相关,关切无需考虑就自然流露了出来。不过对她这个身体状况也说不上好、一向在应酬时高挂免战牌的部下似乎就没啥好体谅的了:“不好意思,沈总,我酒量不行,喝点红酒代表心意好了。”
沈家兴倒了满满一杯高度数白酒,不由分说要递到她手里:“那怎么行,哪有负责销售的老总喝红酒搪塞客户的,太没诚意了。我这个老板虽然没曾总做得那么大,不过也好象难得跟叶总发个话,不会这么没面子吧。”
他此时顺口便提到曾诚,叶知秋顿时起了怒意,站在那里并不接酒杯,只看着他:“沈总似乎也有点喝多了。”
旁边王先生正是她上周去H市亲自登门请过来的大代理商,他和曾诚交情不浅,见势不妙,接过杯子递到她手中,笑呵呵地说:“叶总,上次去我那,我没尽到地主之谊,今天我们无论如何要喝上一杯了。”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的面子她都不好拂,尤其沈家兴话里有话,她只能勉强干了这一杯。热辣辣的酒顺食道下去,胃里顿时一阵烧灼般的痛,胸口一阵烦恶,她自知不妙,放下酒杯,匆匆跑到洗手间,对着抽水马桶搜肠刮肚地大吐出来,她一直劳累应酬,这两天都没正经吃什么东西,此时直到吐出黄色胆汁才止住,人已经委顿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