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起身拎了袋子去厨房。这套公寓装修华丽,厨房设施齐全,整套厨具闪着程亮的光泽,但显然根本没人在此做过饭,冰箱里只有啤酒和几样水果。她并不愿意独自一人动用别人家的厨房,这几天都是在外面吃了再回来。她将食物一样样放进冰箱,再将各式调料放到置物架上,拿出汤锅准备煲汤,却又停住。
煲汤的材料是早上她接了许至恒电话后,参照网上提供的适合骨折患者的食谱选配的。她打算煲好,向许至恒提出来,一块去医院探望一下他大哥。不过现在她犹豫了,许至恒并没流露要带她去探视他大哥或者见他父母的意思。她知道如果自己提出来,许至恒应该不会反对。但这样算不算一种变相地取悦他人、试图登堂入室的尝试呢?
想到这,她微微苦笑,将汤锅放回原处,知道自己的勇气到此为止了。毕竟他们认识以来,从来没有过相互承诺,她对他的生活了解得太少,更不要说介入了。这次冲动之下跑来杭州,其实已经大违了她一向的处事谨慎。
叶知秋回到客厅,环顾这住了三个晚上、仍然陌生的房子,突然觉得一片茫然。她这几天进进出出,基本只待在那一间卧室里,并不想参观这个别人的家。手头的事已经忙完,杭州她来过很多次,也没有顶着酷暑游玩的兴致,接下来几天,大概不过是待在这裏等待许至恒下班。
可是她明白空闲下来的等待绝对不是一个好状态,她怕自己会失去理智主动向许至恒提出要求,更怕听到许至恒礼貌而坚决的拒绝,从李思碧再到刚才那个女孩子,她清楚知道,他回绝不想答应的要求时是绝对不拖泥带水的。
上次情变,叶知秋接到小盼电话后,从外地赶回来求证,一路上把所有可能的解释全想到了,只想等范安民有一个合理的说法,就打算原谅他,可是范安民却看着她,艰难地说:“对不起。”
那一次的掉头拂袖而去,己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量。现在她突然软弱到再也无力接受另一个可能让自己绝望的“对不起”,哪怕并不是背叛,而只是一个礼貌貌的拒绝。事实上她深刻怀疑自己,以目前的情况,她害怕她也有如那个年轻女孩一样牵着他衣袖苦苦哀求他的冲动。
想到这裏,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她当然并不同情那个介入别人家庭的女孩子。可是她不能容许自己失控成那样。
叶知秋拿出笔记本,上网查了一下航班,订了去深圳的时间最近的机票,然后清理好自己的简单行李,将房间整理好,将钥匙放到茶几上,锁上门下楼,叫了出租车直奔机场。换了登机牌,看了看时间应该快下班了,她打许至恒的电话,响了好半天他才接听。
“秋秋,对不起,我现在讲话不大方便,待会儿给你打过来。”许至恒低声而匆忙地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叶知秋上了飞机,给许至恒发了一条短息,告诉他自己有事必须提前去深圳,回头再联系,然后关了手机。
这趟航班基本满座,但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起飞,乘客开始骚动不安,机组人员的解释开始含糊不清,再到后来广播说航路因雷雨,不能起飞,而且深圳那边也突降大暴雨,不具备降落条件,飞机上鼓噪、抱怨声顿时响成一片。叶知秋时常出差,经历过不少飞机晚点,倒也并不着急,只拿笔记本打发时间,静静坐等。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机组人员送餐,又通知大家深圳那边雷雨暂停,但各家航空公司在排队,他们这趟航班还得继续等候,可怜的乘客已经被折磨得彻底没了脾气,只能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吃饭。
到了晚上九点,飞机才起飞,抵达深圳时已经十一点,一个个乘客疲惫不堪地拿了行李走下飞机。机场里多架航班在这个时段相继降落,出港的乘客十分多,都在外面排队等上出租车。
她也没带大件行李,只拎了一个旅行包、一个笔记本包,先站在一边打开手机,短信提示音不停响起,大部分是许至恒发来的,问她“有什么急事非要立刻赶过去”、“到了没有,怎么还不开手机”、“开机以后马上给我打电话,一定”,最后一条发送的时间正是十分钟之前。
叶知秋有点说不清的愧疚,她拨通许至恒的电话,只响了一声,他就接听了,声音焦急:“秋秋,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开手机?”
“飞机晚点,我刚到。”
“不是说还能在这边待两天的吗?有什么急事非要这么急着赶过去?”
叶知秋一时有点哑然,她没法解释自己因情绪波动做的这个决定,恰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知秋。”
她握手机回头一看,正是曾诚,带着一个索美的高层和两名工作人员陪着另外几个领导模样的人一块走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另一个人叫道:“曾总,终于到了,今天这飞机晚点得太厉害了。”
许至恒清楚地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他收到叶知秋短信后正在开会,开完会打电话过去,她手机已经关机。他心神不宁地陪父母,大嫂和侄子吃饭,隔一会儿就打一下她的号码,手机却始终未开。大嫂送侄子上床睡觉,再和父母交谈,他又不可能不参加。谈到动情处,父母大骂长子,并拍胸膛担保让他改过。母亲河大嫂都流下眼泪,但大嫂始终不肯改主意,只能各自回去休息。这样的一个晚上让他疲惫而烦恼。
此时听到曾诚在叶知秋旁边,他一晚上的焦灼顿时化为恼怒:“曾诚是你提前动身去深圳的原因吗?”
叶知秋有点吃惊:“不是啊。”她歉意地对曾诚示意一下,走开一点轻声说:“深圳这边雷雨,好多航班都晚点了,只是出机场刚巧碰到。”
“的确很巧。”许至恒努力按捺着自己的怒意,但还是冷冷地说,“秋秋,我们之间一向都算得上坦诚,我希望你权衡比较做出选择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挂了电话,叶知秋握着手机一片茫然。她只想两人的圈子完全没交集,流言不大可能传到他那儿去。
而他一向敏锐,也不是轻易听信人言的人,没料到他会对曾诚反应这么大。
她此时才能断定,许至恒的确早知道了曾诚的求婚。可是两人为了风度还有自尊、自负都彼此回避谈及,总之嫌隙早就存在了。爱得如此分寸分明,她只觉得无力,站在这个机场,心下茫然一片。
叶知秋盯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要不要打电话过去,而打过去又怎么解释。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午夜,她决定还是等他冷静一点再说。
“知秋,你过来看展会吗?”曾诚走过来对她说。“坐的哪一趟航班?”
叶知秋强打起精神回答:“我从杭州那边过来的。曾总,您不是一向不大热衷看展会吗,怎么也过来了?”
“索美的工业园项目也准备面向沿海将要内迁的服装和面辅料企业招商,会趁展会时间做两场路演。上车一块进城吧。”
来接曾诚一行的是辆平治商务车司机已经下来拉开了车门,索美其他员工都认识她,此时一齐看向她,她连忙摇头:“谢谢曾总,不用了。我已经订好了宾馆,自己坐出租车过去就行。”
曾诚看她一眼,目光中含着了然和无奈,显然明白她的顾虑,也不勉强:“那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