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8月10日(1 / 1)

0猫叫声。循声望去,乌有发现一只黑猫,像在呼唤着自己。黑色的长尾巴突然竖起,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发出稍带紫色的光晕。每走一步,那光晕就随之左摇右摆。蓝白相间的平行线之间,点缀着许多黑点。乌有无法跟随猫的叫声离去。喵——黑猫回过头来,绿色的眼睛紧盯着乌有,高声叫了起来。它好像在说,再不来,我可就走了。这一瞬,决定一切,再也无法回头。就在这个时候,乌有还是惶恐不安,难以决断。那只立于彼岸的黑猫,到底意味着一切的开始还是结束,或者与此事毫无关联?有一点可以肯定,它绝不是一只普通猫,而是象征着某种契机。乌有知道,自己不得不马上做出选择。同时,他也知道,一般情况下,自己并不是能做出选择的一方,经常不得不服从命运的安排。是谁?为什么?答案都在那团黑色迷雾所在处。乌有毫无准备,却不得不选择。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乌有脑中涌现出成千上万个问号,疑问横冲直撞,一时间竟然听不到周围的声音。黑猫见乌有一动不动,似乎有些不耐烦,第三次叫了起来。乌有迈出脚步。1今天是和音的忌日。本来应该要召开盛大的法会或者举行肃穆的悼念活动,播出真宫和音出演的电影《春与秋的奏鸣曲》,通过荧幕缅怀这位神灵,并回忆他们二十年前集体生活的美好时光。可是现在,这三位曾经虔诚的和音信徒(只剩三位活着了),并没有举办纪念活动的意思。经过几天折磨,他们和昨天一样,被呆板、恐怖、怀疑牢牢控制住。乌有不知道,除了放映电影之外还会有什么其他的活动。结城的浮尸……就在他们不得不与和音告别的重要日子里,和音再次显示出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证明了自己的存在,实在太过讽刺。结城的尸体出现在南边的海岸上。经过一昼夜海水的浸泡,他的皮肤发白,脸庞肿胀,不堪入目。从死者的着装和模糊的面容,勉强可以辨认出是结城。也许凶手从露台把他抛尸到海中,海浪却恶作剧般把他冲到岸上——这种推断比较合理。可是,同样掉入海中的和音、武藤(也许还有水镜),却并没有再次出现。结城的尸体被海浪冲上岸,实在太过意外。至于夏日飞雪这种偶然事件,也许也蕴藏着某种必然。乌有一边这样想,一边诅咒着也许远在天边正注视着这一切的“神”。结城尸体的发现,大大增强了人们对桐璃的关注与猜疑。如果结城就这样失踪下去,哪怕大家并不相信他只是失踪,也多少能分散一些注意力。现在确定结城已死,乌有不知道除了诅咒那位莫须有的“神”之外,还能做出什么其他反应。现在,他们之中活着的人真的只剩下三位,如果和音二十年前真的已经死去……结城浮肿的右手中攥着一枚锈蚀的铃铛,上面有镀金,还有一根红绳。是结城在墓碑处扔掉的那只吗?波浪拍打着结城的尸体,铃铛随之发出沉重的响声。他们更害怕了,夫人晕倒在沙滩上,神父不停地画着十字。“和音……”村泽叨念着。铃铛是在尸体被发现之后,有人塞到他手里去的,因为红绳只湿了一部分。不知道村泽他们是否发现了这一点。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乌有把手放到夹克口袋里。桐璃送给他的铃铛,发出轻微的响声,幸好没有人注意到。他后背冰凉,放在口袋的手上全是冷汗,但仍紧紧捏着那只铃铛。他深知,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再让它发出任何声响。看来,不只是他们三个,自己和桐璃也被卷入了这桩离奇的连环杀人案。乌有望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桐璃。桐璃因为推理失误,非常不甘心。看着结城发涨的尸体,她像个局外人,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悲哀的神色,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也被卷入其中。尸体太过不堪入目,桐璃催乌有快点离开。事实上,乌有对结城也没有丝毫怜悯。他只是专注地想着一件事情,接下来还有两天,应该如何度过?不久,神父与村泽开始收拾结城的尸体。有人填平了和音墓碑的坑穴。昨天还是个坑,今天却不见了,只见到新土的痕迹。歪斜的碎木片也被扶正。做这件事的,也许是他们中的哪一位。这个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填平了它?害怕和音复活,急切想要离开,匆忙填平了墓穴?或者是为了否定自己的存在,利用铁锹这件利器,将幻影打破?只要生而为人,总有许多限制,无法逃离这吞噬一切的黑暗与阴霾。即便如此,还是一心想要逃脱,寻求光明,哪怕知道面向光明的自己,依然拖着一条长长的黑影。他们从那个坑穴里看到了无边的黑暗,想要逃跑。我们杀了和音——三天前,村泽这样说。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还是另有深意?他们杀害的和音,曾是唯一的光明,现在却化作阴霾,正在攻击他们。乌有像结城一样,用力地把铃铛扔到向日葵丛中——桐璃难得送他礼物,本应该珍惜才是。他打算在离开这里之后好好向桐璃解释并道歉,应该能得到她的原谅。这个铃铛本来与此事毫不相关,可难免给人带来不洁之感。铃铛发出的声音太过神秘,让人心生猜疑,没有办法,乌有只能将它处理掉。那只崭新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落入向日葵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次望向脚下,发现木桩旁边放了一朵花。一朵乌头花,因为有毒,所以这种花代表的含义是“复仇”。如果没记错,乌头花应该开在秋天。突然,一阵大风吹起,小树林与大海都被卷入风中。周围的青草一齐被吹倒在地,花瓣上下翻飞,顽强的向日葵也被吹弯了,有几株甚至被风吹断。看到此景,乌有不由得弯下了腰。可这木桩边花语为“复仇”的深紫色美丽花朵,却像沐浴在春风中似的,伸展开妙曼的身姿,兀自盛开,似乎怀有异常坚定的信念。复仇。乌有突然意识到它的真意所在。“你们为什么要杀死和音?”今天,神父先来到屋顶的眺望台。乌有相信,只要来到这里,一定能遇到神父。遇到他之后,无论如何也要问他那个问题。他也许不会回答——作为局外人,问这个问题也许太过突兀。不过,结城的尸体一经发现,他的死亡已经成为事实,事到如今,再也不能犹豫不决了。“我们受了挫折。”过了不久,神父低声说出这句话。“挫折?”“对,我们失败了,没能将和音绝对化。”“难道不是她死后才失败的吗?”“不。”神父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用确定的口吻说道,“我们看了一本书,意识到自己在方法论上的错误。”“一本书?”“对,库尔特·亨利希所写的《立体主义的奥秘》。”《立体主义的奥秘》?就是结城给乌有的那本书。它真有那么重要吗?“在最后一章里面,我们的失败暴露无疑。我们在将和音绝对化的过程中,使用了分析立体主义的‘展开’方法,那是行不通的。”夹纸条的地方……“书上写得很清楚,绝对化必然导致与之相对的虚无空间的出现。因此,本该被绝对化的对象,就会去向相对那一方。还以北极星为例,‘那一方’就是我们肉眼看不到并打算无视的南天的中心。也就是说,我们在将‘和音’绝对化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个虚无的东西。无论如何‘展开’,只要‘和音’不是唯一特异的个体,她就不可能成为‘神’。我们在这座岛上的所作所为,都变得毫无意义。”就像电的正负两极。“于是,你们就杀害了和音?”“我们必须亲手破坏自己所创造出来的虚无。”“那么……”“我们看不到继续留在这里的价值。”神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乌有不知道他是在演戏还是发自内心的情感流露。有一点可以确定,二十年前,他们离开这座岛屿,并非因为和音的死去,而是因为理想的破灭。难道和音就因为他们这种所谓的挫折被杀害了吗?墓碑处放着的乌头花所表达的意思分外明确,让人惶恐不安。“就因为这个原因,你们在露台处杀了和音?”“对。”时值今日,神父对二十年前自己犯下的错误作何感想?乌有不过是犯了一个错误,多年来如同生活在地狱一般,引咎自责,痛苦不堪。这位神父呢?从他的话来看,好像已经赎罪完毕。或者这位狂热者,根本就没有罪恶感?乌有对他的态度表示愤怒。不过,神父应该要寻求救赎才是(这是乌有所希望的)。“那您为何皈依基督教呢?”他的回答与乌有的期望背道而驰。“我考虑过,”神父一开始就用“我”这一单数形式〔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