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住了,停住了,京腔的声音没了。
不知道是哪路神灵帮忙,鲁一弃竟然做到了。他的双脚没感觉到什么力量。那怪物的身体就像是根隔夜的油条,软搭在那里。
鲁承祖已经从一弃的身下爬出,他捡起独眼扔在地上的“雨金刚”,用伞尖挑起那怪物的裙子看了看,说道:“把脚放下吧。她簧劲没了,不会再动了。”
鲁一弃放下双脚,那怪物果然不动。
鲁承祖放下了裙子,那怪物却忽然又往前一窜,吓得坐在地上的鲁一弃手脚并用,往后连退四五步。怪物只动了动,就又停住。看来这动作是最后的一点簧劲在复位而已。
独眼扶起鲁一弃,然后来的怪物面前,接过“雨金刚”,拨弄了几下那些青丝,又拨弄了几下衣袖和胳膊。他感到非常奇怪:“明明就是个僵尸身,我的那些法咒怎么就制不了她?”
“我的法子不也制不了嘛。那是因为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僵尸。你看她的裙子下面。”鲁承祖边说边指着裙子示意独眼挑起。鲁一弃也好奇的走过来,他看到那怪物没有脚,下面是个轮柱,装了三个万向转轮。原来那怪物飘移是靠这万向转轮在走。
“哦,对了,这是‘尸偶’。宋人柳修《弄鬼轩笔录》中曾提到过,可谁都没见过。这‘尸偶’是借用百年毒浸僵尸的上半身,再加上轮柱机括来移动。其实那僵尸是死僵尸,剧毒浸泡百年以上,是尸变不了的。我就不知道她的上半身是怎么动作的,还有那京腔,她连嘴都没有,声音怎么发出来的?”独眼对僵尸鬼怪那是如数家珍,可对这怪物是怎么回事却也是一知半解。
“你看,这几十根钢弦都连着僵尸,可能就是它们在操控上半身的运动。这道理和木牛流马一样,只是没想到它连手指的动作都操控得那么好,太细致了,这功力我们比不了。幸亏她在最后关头机簧的力量松到头了。至于那京腔是怎么唱的,我也没搞明白。”鲁承祖二十年前就知道自己比不过对家,现在他说到自己比不了对家就更加自然。
原来不是自己两只脚对夹这一招起的功效,鲁一弃有些失望,也有些后怕,要不是运气好,还真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结果。
“木牛流马。”鲁一弃知道,他最早是从说三国的艺人口里知道的,后来他还在好多本书籍上看到。他在洋学堂见过一些洋玩意儿,和那木牛流马有异曲同工的妙处,于是他自信地说道:“也许我知道是她是怎么唱京腔的。”
“能说吗?”独眼的好奇心很强。
“你先说说这‘尸偶’的毒,还有那雪是怎么回事。”其实鲁一弃不用这样用条件交换,他要是直接问,独眼也会对他毫不隐瞒。
“那雪叫‘银尸絮’,《秦·礼葬》有记载,王侯巨贾仙归,为防尸腐,用密封巨棺,把尸体浸没水银之中。尸体饱吸水银之毒。如今把这尸体掏出,在三伏天暴晒十天,那尸体会慢慢萎缩,然后身体表面积聚白色飘絮,这就是‘银尸絮’。此物着体即化,渗入血中,三天内血流凝固而死,无药可解。这‘尸偶’更厉害,百年僵尸,本身就带剧烈尸毒。你再看她的手,为何肿胀,是因为经过剧毒浸泡而孕足了毒素。为何雪白光滑,是因为世上有十一种剧毒混合以后会反变得无味无色,但中者立死。”
“那我脸上的毒呢。”鲁一弃随口又加个条件。
“是尸毒,不算厉害。你脸上有黑指印,是人直接用手下的,但不知道怎么下的。要是‘尸偶’带的那两种毒,神仙也不敢用手。你说说京腔吧。”独眼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给了鲁一弃。
“那京腔,……”
“当心!”独眼虽然只有一只眼,但他是夜眼。所以只有他看到黑暗里突然袭出的身影。
鲁一弃竟然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这样的袭击他应该可以提前感觉到点什么,可这次真的没有。是因为偷袭速度太快,也因为那袭来的东西很平常,平常得就像是一个人,一个不带烟火气,不带世俗气,不带杀戮气的人。这叫鲁一弃没法感觉,那人就像是融入在空气中一样。
独眼的一声当心提醒了鲁一弃,他下意识将脖子一缩,腰一弯。一个本应该落在他头部或肩部的东西落在了他背上,然后随着帛裂之声的响起,他感到背心一凉,心中暗自叫道:“完了!”
独眼口中说当心,手中“雨金刚”直飞出去,伞头直奔拿东西撞去。那东西在鲁一弃背上一弹,躲过“雨金刚”,然后空中一个翻滚,在黑暗的过道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鲁一弃背部露出一片肌肤,那里的棉袄、衬衣被撕掉一大块。如果不是弯腰躲过头部、肩部,那被撕掉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好像是个人。”鲁承祖虽然看不到黑暗里的身影,但落在鲁一弃背上时,萤光石的光亮让他看到了个一纵即逝的身形。
一个人?鲁一弃有些纳闷。怎么自己没感觉到一个人应有重量。
“两尺多高。”独眼看得要清楚得多。
两尺多高的人,那该是个小孩嘛,不对,小孩也不止两尺,应该是婴儿。
一个婴儿能飞起攻袭,一触间力破数层衣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不还是鬼嘛!
“反正要向前走,追过去看看。”鲁承祖说完就走在第一个。
鲁一弃想走到大伯前面,被鲁承祖拦住。一弃没坚持,他把手中的萤光石递给大伯。鲁承祖接过,然后微微举高,把身体贴在过道的一侧墙壁移动步子。
鲁一弃背靠墙壁前行,但他是靠在另一边的墙壁上,手中紧握已经装满子弹的手枪。他要保护大伯,所以他不能跟在大伯身后,那样他的视线被挡住,前面有什么情况看不清楚。
这过道是呈一个大弧线渐渐弯过来,过道也越来越窄。再往前就是个弯转的尖角胡同,无路可走啦。
壁有了变化,虽然还是那么黑乎乎,但他手中摸到的是软软的,像是黑色的厚棉垫子。鲁一弃向大伯和独眼打了个手势,那两个人都停住脚步,紧张的看着鲁一弃。
鲁一弃用枪管拨弄这棉垫子,垫子后面空空的,应该不是墙壁。那么这垫子就是个门的棉帘子,可是怎么这帘子却没有开启地方,到处封得严严实实。